霜雪行
龙帝临渊万年修为尽散,风主雪凰以身为祭封印魔渊。
百年后凡间稚童仰头问我爹真是战神吗?
卖茶老翁笑指苍穹:
“你看这万里晴空——
便是他当年劈开的第一道曙光。”
而今魔尊裂天破印而出,九重天溃不成军。
少年拎起生锈的龙鳞刀踏出破庙:
“喂,老头,借点神力。”
刹那间雪覆山河,苍穹尽头传来戏谑低笑:
“小混蛋,老子等你这一声爹…等得棺材板都朽了。”
话音尚在风雪中打旋,那柄锈迹斑斑的龙鳞刀骤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从刀柄处急速蔓延,瞬间遍布全身,下一瞬,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砰然碎裂!
碎片并非坠落,而是化作点点黯淡的金芒,如同濒死的萤火,挣扎着飘向少年阿弃。
魔尊裂天猩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真正的惊愕,随即被滔天的狂怒取代:“临渊!你竟敢……竟敢将最后一点不灭龙魂,藏在这破铜烂铁里!”
金芒触及阿弃眉心,并非温和融入,而是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霸道,悍然撞入!
“呃啊——!”
阿弃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痛吼,周身骨骼发出噼啪爆响,瘦削的身躯被无形之力拽离地面,悬于半空。破烂的衣衫下,肌肤之下似有金红色的龙影在疯狂游走、冲撞,每一次游动都带来剧烈的膨胀与收缩,仿佛他的身体随时可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力量撑爆。
积雪以他为中心,轰然排开,露出下方冰冷的冻土。
苍穹之上,风雪更急,那戏谑的低笑早已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复杂叹息。
裂天岂会坐视?尽管龙魂复苏的过程透着诡异,但他绝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装神弄鬼!连同你这点残魂,一并寂灭吧!”他巨爪凌空压下,魔焰凝聚成一道吞噬光线的漆黑巨柱,直奔痛苦挣扎的阿弃而去,要将这微弱的火苗彻底掐灭。
就在魔焰即将临体的刹那——
阿弃猛然抬头!
那双原本清澈(或许带着点市井狡黠)的眸子,此刻左眼赤金,如熔岩沸腾,右眼冰蓝,似万古玄冰。瞳孔深处,已非人类的情感,而是一种睥睨万物、历经万劫的古老与冷漠。
他并未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只是对着那毁天灭地的魔焰,张口,发出了一声龙吟!
这吟啸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破败感,仿佛从万古时空的断层中传来,嘶哑,却直撼神魂!
音波过处,空间扭曲。
那凶焰滔天的魔焰巨柱,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壁垒,在前方三丈之处剧烈震颤,旋即寸寸瓦解,崩散成漫天流火,尚未落地便已湮灭。
裂天庞大的魔躯猛地一震,巨大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对!这不是简单的龙魂附体!你的气息……”
悬浮空中的“阿弃”,缓缓扭动了一下脖颈,动作略显僵硬,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他低头,看向自己那双正在蜕变的手——指尖变得锐利,覆盖上一层淡金色的细密鳞片虚影。
他开口,声音是少年清冽的嗓音,却糅合了一种亘古的沧桑与一丝……毫不掩饰的狂傲:
“裂天,百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一点残魂,一缕执念,借我血脉躯壳,暂归此间。”
他抬起覆着鳞影的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风。”
九天之上,积聚的铅云被无形之力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并非阳光,而是一道纯净无比、蕴含着极致冰寒的苍蓝光芒倾泻而下,如天河倒卷,注入“阿弃”体内。他周身狂暴紊乱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有序,左眼赤金与右眼冰蓝的光芒渐渐收敛,化为瞳孔深处一点不灭的神火。
他在握。
“雪。”
万里山河,茫茫白雪仿佛听到了号令,齐齐震颤,无数细碎的冰晶腾空而起,汇聚成一条鳞甲毕现、活灵活现的冰雪巨龙,环绕在他周身,发出无声的咆哮。极寒之气弥漫开来,将魔域蔓延的焦土与魔气都冻结、逼退。
风雪加身,“阿弃”的气息节节攀升,虽远不及当年龙帝全盛之时,却已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
他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生出冰莲烙印。
“老对头,你说得对,这点家底,劈不开你这乌龟壳。”
“但若是加上……”
他抬手,指向那柄已然彻底碎裂、只余一点金芒核心的龙鳞刀残骸。
“……老子当年,劈开第一道曙光的那点意呢?”
残存的金芒骤然亮起,不再是霸道的龙威,而是一股斩破混沌、划分光暗、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志!这意志融入风雪,竟在“阿弃”手中,凝聚成一柄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刀!
刀意凛然,光暗辟易!
裂天瞳孔骤缩,终于彻底收起了轻视,庞大的魔躯微微伏低,发出低沉的咆哮:“临渊!雪凰已死,你以为凭借这点风雪残意,和一具孱弱的身躯,就能逆转乾坤?”
“阿弃”,或者说此刻主导这具身躯的龙帝临渊之意,嘴角勾起一抹与少年痞气截然不同的、属于绝巅强者的冰冷弧度:
“能不能,斩过才知道。”
“这一刀,替雪凰,替这百年风雪,替那卖茶的老头……”
他顿了顿,眼神掠过下方疮痍的大地,掠过那些在魔威下瑟瑟发抖、却又带着一丝期盼望向这里的残存生灵,最终落回裂天身上,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平静,却蕴含着冻彻神魂的杀意:
“……也替我这等了百年的小混蛋,还你。”
声音落下的瞬间,人与魔,同时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极致的力量与意志的碰撞!
冰雪巨龙裹挟着开天辟地的刀意,与吞噬一切的魔域核心,轰然对撞!
这一刻,仿佛整个天地都失去了声音,只剩下纯粹的光与暗,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悍然交锋!
光芒爆射的中心,隐约传来裂天惊怒交加的狂吼,以及一声……压抑了百年,终于得以宣泄的龙吟!
风雪狂啸,掩埋了最终的声响。
只见那碰撞的核心处,一道细微却无比坚韧的金蓝裂痕,正沿着魔域壁垒,悄然蔓延。
江山谁主,似乎就在这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