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静室内,时间仿佛凝滞。沈清河的气息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只是那烛火被一层无形的寒冰封住,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不再继续黯淡,却也看不出丝毫好转的迹象。
玉清玄盘膝坐在榻边三尺之外,双目微阖,看似入定,实则全部心神都系于榻上之人。自那日与太玄真人神念沟通后,她已在此守了七天七夜。昆仑“万仙剑壁”大阵悄然开启,无形的剑气结界笼罩后山,肃杀之气弥漫,连飘落的雪花都似乎带着锋锐的边角。
她不敢再轻易以神念探查沈清河道基深处那缕诡异的道韵,生怕引来不可测的变故。但即便只是守在外围,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清河体内正在发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并非伤势恶化,也非道基修复,而是一种……沉寂下的涌动。仿佛冰封的河面之下,有暗流在悄然改变着河床的走向。那缕陌生的道韵,如同拥有生命般,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与沈清河残存的本源太虚道力进行着难以理解的交融与渗透。
这种变化悄无声息,却让玉清玄道心深处警铃长鸣。太玄真人所言的“标记”与“考验”,正在以这种方式具现化吗?
就在玉清玄心神紧绷到极致之时,榻上的沈清河,那如同石雕般七日未曾有过一丝动作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玉清玄霍然睁眼,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微小的动作。
紧接着,沈清河平静了七日的眉心,几道细纹缓缓浮现,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极深的……困惑与推演之色。他依旧没有醒来,但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却在轻微而快速地转动,仿佛在经历一场无比漫长而激烈的梦境。
玉清玄屏住呼吸,不敢惊扰分毫。她能感觉到,沈清河那原本如同死水般的神魂波动,此刻正掀起细微的涟漪。这涟漪并非混乱,反而透出一种奇特的韵律,一种正在艰难“理解”和“适应”某种庞杂信息的挣扎。
是那缕道韵在传递信息?还是沈清河残存的意识,正在本能地解析那“秩序之影”留下的印记?
玉清玄无法确定。她只能看到,沈清河的身体表面,那些原本因道基受损而黯淡无光的肌肤纹理,此刻竟隐隐浮现出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奇异光痕。这些光痕并非道门清光,也非魔气幽光,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本质的痕迹,如同星图轨迹,又似大道铭文,一闪即逝,难以捕捉。
与此同时,静室之外,笼罩后山的“万仙剑壁”大阵,那万千道无形剑气组成的结界,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低沉至极的嗡鸣。并非敌袭的预警,而是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却更高层次的力量波动,产生的共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臣服之意?
玉清玄心头再震。这剑阵乃昆仑立派根基之一,蕴含历代先贤剑意道韵,此刻竟会对沈清河体内散逸出的微弱波动产生反应?
她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屋顶,望向那被阵法结界遮蔽的天空。太玄真人所言的“修正”,会以何种形式降临?是如同凌绝霄那样的强大个体?还是某种更无形、更难以抗拒的天灾地祸?而沈清河此刻的变化,是应对“修正”的关键,还是……本身就是“修正”即将启动的信号?
榻上,沈清河眉心的皱痕渐渐平复,眼球的转动也缓慢下来,身体表面的奇异光痕彻底隐去。他恢复了之前的沉寂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玉清玄知道,那不是幻觉。
冰面下的暗流,已经改变了方向。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平静,或许即将结束。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静室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冰冷的山风瞬间涌入,吹动她额前的发丝。远处云海翻腾,隐有雷光暗蕴。
“传令,”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传入守候在远处的弟子耳中,“请了尘方丈、纯阳宗主、蜀山长老,即刻前来凌霄殿。就说……变数将生,需共商对策。”
弟子领命,化作流光遁去。
玉清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榻上的沈清河,眼神复杂难明。
师弟,你究竟在梦中看到了什么?你体内的“标记”,是引路的灯塔,还是招灾的诅咒?
而我们必须在你醒来之前,或者,在“修正”降临之前,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