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温暖的听雪阁内炸响。
“魔尊裂天的一缕分神,已然脱困。”
云无涯猛地从石凳上站起,因为动作太急牵动了伤口,脸色瞬间惨白如雪,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他浑然不顾,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寒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尊……尊者!您说什么?!魔尊裂天?!百年前被龙帝风主联手封印的那个魔尊?!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震惊而颤抖变调。作为天枢府的巡天使,他比寻常修士更清楚“魔尊裂天”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那是席卷上古、几乎倾覆三界的浩劫之源!是记载在宗门最隐秘卷宗最深处的、连名字都带着禁忌色彩的恐怖存在!百年前龙帝风主以巨大代价才将其封印,如今……竟然有分神脱困了?
阿弃虽然对魔尊裂天的具体恐怖知之不详,但从寒山凝重的神色和云无涯几乎崩溃的反应中,也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千百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寒山没有立刻回答云无涯的话,他走到石桌旁,袖袍一挥,几点漆黑的血迹从衣袍上飘落,尚未落地便被一股极寒之气冻结、净化,化作虚无。他这才抬眼看向云无涯,目光深邃如万古寒渊。
“我循着魔气异动的源头,深入了昔日封印之地边缘。”寒山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封印核心尚在,但外围已有数道裂痕。裂天的一缕分神,趁封印百年轮回波动之机,已然逸出。我与之短暂交手,虽击溃其显化魔躯,却未能将其分神本源彻底磨灭,被其遁入北地茫茫魔气之中。”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脸色惨白的云无涯和神色凝重的阿弃,继续道:“此刻,那缕分神必然隐匿在某处,汲取北地死气与怨念,恢复力量,并伺机引导更多魔物,甚至……尝试接引魔渊本体的力量。”
云无涯踉跄一步,跌坐回石凳上,额头冷汗涔涔,喃喃道:“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一缕魔尊分神,即便只是万分之一的力量,也绝非寻常魔将可比……北境……不,整个天下恐怕都要……”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身经百战的天枢府巡天使。
阿弃紧握着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他看向寒山,声音干涩地问道:“前辈,那我们……该怎么办?”
寒山的目光落在阿弃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肉身,看到他神魂深处那缕独特的风雪印记,以及那被暂时封印的、属于龙帝的决意。
“等。”寒山吐出一个字。
“等?”云无涯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和不解,“尊者!魔尊分神脱困,每多等一刻,其实力便恢复一分,危害便大一分!我们应当立刻联合所有力量,在其未成气候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找出并灭杀啊!”
“联合谁?”寒山反问,语气淡漠,“北境已乱,宗门各自为战,甚至可能已被魔物渗透。天枢府远在中土,鞭长莫及。仅凭你我几人,如何在这茫茫北地,找出一个刻意隐藏的魔尊分神?贸然行动,不过是打草惊蛇,甚至自投罗网。”
云无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寒山说的是冰冷的事实。在绝对的实力和信息差距面前,热血和勇气往往意味着更快的死亡。
“那……我们到底等什么?”阿弃追问道。他相信寒山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寒山的视线转向石室一角那盏长明青灯,灯火如豆,却顽强不灭。
“等一个契机。”寒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意味,“裂天分神脱困,其目标绝不仅仅是肆虐北地。它最终的目的,必然是彻底破坏封印,释放本体。而要破坏那由龙帝临渊不灭龙魂和风主雪凰身祭之力共同构筑的封印,它需要钥匙。”
“钥匙?”阿弃心中一动。
“嗯。”寒山的目光重新回到阿弃身上,锐利如刀,“或许是蕴含龙魂之力的东西,或许是承载风雪本源的存在……又或者,是两者兼备的……人。”
阿弃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寒山的意思。他自己,就是那个最可能的“钥匙”!无论是他体内那缕风雪本源,还是曾经承载过的龙帝残魂,都使他成为了魔尊分神必然要寻找甚至夺取的目标!
所以,寒山说的“等”,是在等魔尊分神主动找上门来?这是何等冒险的计划!
云无涯也听懂了寒山的言外之意,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阿弃,这个少年……竟然是如此关键的存在?
“这是一场赌局。”寒山坦然道, “赌的是,在那分神完全恢复、并找到我们之前,我们能拥有足以应对,甚至反制它的力量。”
他看向阿弃,眼神深邃:“你的成长,是关键中的关键。”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在阿弃尚且稚嫩的肩膀上。他仿佛能看到,在无尽的黑暗风雪中,一双充满贪婪与毁灭的魔眼,已经悄然睁开,正跨越千里冰原,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听雪阁外,风声呜咽,仿佛魔尊低沉的冷笑。
阁内,青灯摇曳,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孔。
阴影,已然笼罩。而风暴,正在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