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院的木工活渐渐有了名气。这日清晨,一位穿着深色中山装、气质儒雅的老者,在街道马主任的陪同下,敲响了院门。
“林师傅在吗?”马主任笑着招呼,“这位是咱们区文化局的韩老,有点老物件想请您长掌眼,修一修。”
林海生忙放下手中的刨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位韩老虽笑容温和,但眼神清亮,透着不凡的气度。
“您太客气了,快请进。”林海生将二人让进院子。
韩老的目光掠过院子里那些待修的桌椅板凳,微微点头,随即从随身带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套精巧的清代多宝格,但其中一格的面板裂了一道深深的纹,边缘也有磕碰的痕迹。
“这是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年前不小心摔了一下。”韩老语气带着心疼,“我问了几处地方,都说这木料特殊,榫卯也精巧,不敢轻易动手。听说林师傅手艺好,特意来请您看看。”
林海生一见那多宝格,眼神就凝住了。他戴上老花镜,凑近了仔细查看裂纹和榫头,又用手指极轻地抚摸木料纹理,甚至凑近闻了闻味道。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半晌,才直起身,对韩老郑重道:
“老先生,这东西,我不敢轻易动。”
韩老一愣:“是……修不了吗?”
“不是修不了。”林海生摇头,指着那裂纹,“是木料太金贵。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看这包浆和做工,怕是宫里流出来的东西。修它,一般的胶和工法不行,得用古法熬制的鱼鳔胶,补木料也得找相同年份、纹理相近的老料来嵌,否则就是糟蹋东西。”
一番话,不仅韩老动容,连旁边的马主任和林晓兰(刚巧从屋里出来)都吃了一惊。他们都看出这东西不一般,却没想到林海生能如此精准地道出木料来历和修复关窍。
韩老眼中闪过惊喜:“林师傅好眼力!不瞒您说,这确实……是祖上在内务府当差时留下的。您说的鱼鳔胶和老料……”
“鱼鳔胶我可以试着熬,”林海生沉吟道,“但这匹配的老料……可遇不可求。”
这时,林晓兰心中一动。她空间里那些家具残件中,似乎就有类似的木料!她上前一步,语气恭敬:“韩老,我爹修复老家具,向来最重原材原工。能否给我们一点时间,我爹负责熬胶,我试着去寻访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老料。”
韩老看着这对父女,一个手艺精湛、恪守古法,一个聪慧机敏、敢于担当,心中好感大增。“好!那就麻烦林师傅和晓兰同志了。这东西不急,一切以修好为准。”
送走韩老和马主任,林海生眉头并未舒展:“兰子,这老料哪是那么好找的……”
“爹,您放心,我有门路。”林晓兰给了父亲一个安心的眼神,“您先准备熬胶的事,木料我来想办法。”
当晚,林晓兰进入空间,仔细翻找。果然,在一个角落的紫檀木箱的隔层里,她发现了几块用油纸包裹着的边角料,看纹理、闻香味,与那多宝格的木料极为相似,正是金丝楠木!她小心取出一块纹理最接近的,退出空间。
第二天,当林晓兰将那块木料放到父亲面前时,林海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摩挲着那温润如玉的木料,连声道:“对,对!就是这个!兰子,你这……从哪里……”
“爹,您就别问了,反正来路正当,够用就行。”林晓兰打断父亲的疑问,“接下来,就看您的手艺了。”
林海生重重点头,不再多问,全身心投入到修复工作中。他关起门来,按照古法熬制鱼鳔胶,小心翼翼地清理裂缝,比对纹理,下刀如绣花,一点点地将老料嵌入、粘合、打磨……
数日后,当那件修复如初的多宝格呈现在韩老面前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裂纹处几乎看不出痕迹,包浆色泽完美统一,仿佛从未破损过。
“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韩老激动不已,握着林海生的手连连道谢,“林师傅,您这手艺,埋没在民间太可惜了!”
他不仅付了丰厚的工钱,更若有所思地问道:“林师傅,晓兰同志,我看你们一家都是踏实本分的人。听说,你们户口还没落下来?”
林晓兰心中猛地一跳,与父亲对视一眼,坦然道:“是,正在想办法。”
韩老点了点头,没再多说,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修复好的多宝格离开了。
几天后,马主任兴冲冲地跑来:“林师傅,晓兰,好事!区文化局下属的文物修复社,正缺你们这样有古法修复经验的老师傅!他们愿意特聘林师傅,连带着家属户口,都能帮着解决!”
消息如同惊雷,在小院里炸开。王桂香喜极而泣,林建国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晓娟晓峰也欢呼起来。
林海生看着女儿,眼中充满了感慨。他明白,这次机遇,固然是因为自己的手艺,但女儿拿出的那块关键的老料,以及她平日里积攒的人脉,才是叩开这扇门的最后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