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晨光微露,空气中已隐约浮动着节日将临的甜腻气息——那是家家户户准备元宵馅料的糖香、炒货的焦香,以及孩子们迫不及待试放的小鞭炮的硝烟味。
林家小院比往日醒得更早些。王桂香心里惦记着明天铺面可能要“开张”(哪怕只是象征性地开门,迎接可能的访客),天没亮就起来,将准备晾晒的药材又检查了一遍,又把给陆建军准备的客房(东厢房一间安静的小屋)里里外外擦拭得一尘不染,换上崭新的被褥。
林海生则在院子里打点行装。他今天要出一趟门,去京郊一个老战友介绍的村子,看看一批据说质量不错的土陶罐——林晓兰打算用这种质朴的罐子来分装一些高档药膏,显得更有“古法”、“手工”的质感。如今家里事多,林海生自觉能帮女儿分担些具体采买的活计,劲头十足。
林晓兰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心中安定。她手里摩挲着那个装着特制养身茶的小陶罐,罐体温润。陆建军今天下午到,晚上安顿,明天正月十五正式来访。时间卡得正好。
早饭后,林海生骑着家里新买的二八大杠出了门。王桂香继续她的清洁大业。林晓兰则拿起挎包,准备去一趟新铺面,把最后一批标签和说明书放过去,再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
“兰子,路上当心,早点回来。”王桂香送到院门口,忍不住又叮嘱,“明天陆……建军来了,咱家中午饭……”
“妈,您别操心,我都想好了。”林晓兰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食材我都备着呢,明天上午我来做,保准又体面又好吃。您就把咱家院子、堂屋收拾得亮亮堂堂的就成。”
“哎,好。”王桂香这才放心,转身回了院子。
林晓兰走在胡同里,脚步轻快。她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雷达,习惯性地扫过四周。胡同里熟人见面互相道着“十四好”,孩子们追逐打闹,一切寻常而充满生机。那种曾让她如芒在背的冰冷窥视感,自打入京以来,尤其是近期,几乎再未出现过。家乡小城的那些魑魅魍魉,似乎真的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然而,就在她即将拐出胡同,走上主街时,感知力边缘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气息”。那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刻意的低调、观察,以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游离”状态。
她脚步未停,甚至没有转头,只是眼角的余光顺着感知的方向瞥去——胡同口斜对面,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旁,站着一个穿着普通灰色棉袄、戴着旧毡帽的男人,正低头掏钱买栗子。背影有些瘦削,动作略显僵硬。
很寻常的一幕。但林晓兰的感知告诉她,这个人在她走出胡同前至少两分钟就已经站在那里,而且注意力并非完全在栗子摊上,更像是……在等待,或者在观察这条胡同的进出。
是巧合?还是……
她没有立刻下结论,神色如常地走过,汇入主街的人流。感知力如同回缩的触角,依旧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注意力在那人身上。直到走出很远,那种被隐约注视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是冲她来的?还是冲这条胡同里别的什么人?林家如今在京城的根基虽不算深,但几处房产和两个铺面,加上她一个年轻姑娘操持起这么一摊子事,引人注目也不奇怪。会是以前家乡那些人的残余势力?不太像,气息感觉不同。会是新环境里的同行窥探?或者……与即将到来的部队合作有关?
林晓兰心思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她先去印刷厂取了最后一批印好的标签和说明书,检查无误后,才转向城南铺面。
铺面门锁完好,打开门,阳光涌入,崭新的柜台和整洁的环境让她心情为之一振。她将标签和说明书分门别类放好,又调整了一下柜台里样品的摆放角度,使之看起来更美观。做完这些,她站在铺面中央,想象着明天母亲坐在这里,或许还会迎来陆建军甚至部队考察人员的场景,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不管暗处是否还有波澜,至少明面上,她每一步都走得扎实稳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下午,林海生回来了,带回来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粗陶罐子,造型古朴,质地坚实,林晓兰看了很满意。王桂香的清洁工作也告一段落,整个小院窗明几净,连犄角旮旯都透着清爽。
晚饭后,一家人在堂屋里说着闲话,计划着明天怎么过元宵节。林晓兰将明天招待陆建军的菜单大致说了一下:主菜是红烧鹿肉(空间出品)、清蒸鲈鱼(早上去菜市场精心挑选的)、香菇炖野鸡(空间),再加几个清爽的时蔬小炒和一道醪糟汤圆。食材大半来自空间,品质有保障。
“会不会太铺张了?”王桂香有些犹豫,“建军那孩子不是外人,家常便饭就好……”
“妈,陆大哥帮过咱们大忙,如今调回北京,第一次来家里吃饭,总要有点心意。再说,这些山货野味,不也是‘老猎户朋友’的心意嘛。”林晓兰笑道,“咱们不显摆,就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招待。”
林海生点头:“兰子说得对。建军是实在人,咱们也拿出实在东西。就这么定吧。”
夜里,林晓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远处隐约传来排练元宵晚会节目的锣鼓声,思绪却飘到了明天。她想起陆建军冷峻却偶尔泄露出温和的眉眼,想起他信中那句“亦可面谈”,想起他即将踏入这个她一手经营起来的新家……
心里那丝波澜,似乎比白天察觉到可疑人影时,更清晰了些。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
月圆前夕,涟漪暗生。既有对未知窥探的警惕,也有对故人重逢的隐隐期待。这个元宵节,注定不会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