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猴子一口可乐差点没喷在陈阳的笔记本上。
“量子动态AI？这帮孙子是真敢吹啊！他怎么不说自己是‘创世神钦定AI’呢？”
“这是典型的营销话术，”陈阳冷静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通过创造一个普通消费者无法理解、但听起来极度高端的伪科学概念，来建立技术壁垒的幻觉。”
“说人话。”猴子擦了擦嘴。
“就是扯淡。”陈阳言简意赅。
林默没有笑。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马天宇这一招，虽然无耻，但确实恶毒。
他自己做不出有灵魂的Npc，就把这个概念先抢占了，用一个虚假的噱头，拔高所有玩家的期待阈值。
等【尘埃】出来，就算真的做到了，玩家的第一反应也可能是：“哦，就这？天穹的《诸神纪元》不也说有吗？”
这就好比一个厨子潜心三年，终于复原出了失传百年的宫廷菜“佛跳墙”。
结果隔壁快餐店提前一个月挂出招牌：“本店独家秘制，宇宙无敌至尊佛跳墙盖饭，第二份半价！”
恶心。
纯粹的恶心。
“别管他们了，”林默摆了摆手，试图将这些烦心事甩出脑海，“我们的【尘埃】，进行到哪一步了？”
提到这个，办公室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角落里，吨位最大，也最沉默的身影——胖子王磊。
王磊正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屏幕，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和逻辑节点图。
他头上的油腻头发已经可以拧出二两豆油，桌子上堆满了外卖盒子和红牛空罐，整个人像是刚从叙利亚战场回来的难民。
“胖子？”林默试探着叫了一声。
王磊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按了电击按钮，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一双熊猫眼空洞地望着林幕。
“林……林哥……”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们……好像……卡住了。”
半小时后，幻境工坊的核心技术攻关小组，气氛压抑得像是在开追悼会。
王磊站在巨大的电子白板前，调出了【尘埃】目前最核心的AI系统演示。
“按照林哥你的要求，我们给LUcY设计了一套非常复杂的行为树。”
屏幕上，那个名为LUcY的女孩，出现在一个简单的房间场景里。
“你看，”王磊操作着鼠标，“当玩家走进房间，LUcY的‘感知系统’会被触发。根据玩家的‘威胁等级’——比如是否持有武器，移动速度快慢——她的‘情绪系统’会产生‘警惕’或‘好奇’的数值变化。”
“如果玩家对她做出友好动作，比如挥手，她的‘社交AI’会判定这是一个积极信号，从而驱动‘动作模块’，让她也挥手回应，同时‘好感度’数值会+1。”
王磊又演示了几个互动，比如给LUcY一个苹果，她会接过去，然后说一句数据库里预设好的“谢谢”。
如果玩家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她会表现出“烦躁”的表情，甚至会说：“你能安静一会吗？”
这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流畅，非常智能。
比市面上任何一款游戏的Npc都要复杂得多。
但林默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然后呢？”林默问。
“然后？”王磊愣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啊。”
“没了？”
“对啊，”王磊挠了挠他那堪比鸟窝的头发，脸上写满了痛苦和迷茫，“她会回应，会根据我们的设定做出喜怒哀乐。我们给她写了几万行的交互脚本，理论上可以应对玩家上千种不同的行为。”
“但……她就是个木偶。”
王磊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望。
“一个被无数根线牵着的，极其精美的木偶。”
“她会在你给她苹果的时候说谢谢，但她永远不会因为‘饿了’，而主动问你要一个苹果。”
“她会在你跑来跑去的时候表现出烦躁，但她永远不会因为‘无聊了’，而自己走到窗边去看风景。”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触发’和‘响应’。她没有‘动机’，没有‘目的’，没有‘自我’！”
“她是一具被我们用代码精心打扮过的，漂漂亮亮的尸体！”
王磊越说越激动，他指着屏幕上那个安静美好的LUcY，像一个创造出怪物后崩溃的弗兰肯斯坦博士。
“我们写的AI，只是一个更复杂的‘脚本木偶’！它没有灵魂！林哥，它根本就不是活的！”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程序员都低下了头。
这是他们耗费了数月心血，基于“创世纪”引擎的底层架构，搭建起来的，他们引以为傲的AI系统。
但现在，在“创造生命”这个宏大得如同神迹的目标面前，它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妄图用积木搭建出银河系的傻子。
林默看着屏幕上的LUcY。
她依然那么恬静，那么美好。
但他知道，胖子说得对。
她的眼睛里，没有光。
那是技术无论如何堆砌，都无法点燃的东西。
【尘埃】这个项目，在它最核心，最关键的技术点上，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嘭！”
王磊终于崩溃了，他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巨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通红着眼睛，几乎是吼着对林默说：
“林哥，这不可能的！”
“我们是程序员，不是上帝！”
“我们他妈的，怎么可能创造出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