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无法理解，这些听起来就像大学里最催眠的公共选修课上的名词，跟做出一个牛逼的游戏AI，到底有什么狗屁关系。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
会议室的门，开了。
林默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有两团火焰在其中燃烧。
他的手里，只拿着几张薄薄的，打印出来的A4纸。
“AI小组，所有人，跟我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依然是那间大会议室，AI小组的程序员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坐着，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犯。
王磊坐在最前面，巨大的身躯缩在椅子里，两天没刮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沧桑了十岁。
林默没有看他们，他径直走到白板前，拿起笔，没有写一行代码，而是写下了一个问题。
“是什么，让一个人成为一个人？”
“是什么，决定了一个人是‘人’？”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是复杂的逻辑判断能力吗？不是。现在的计算机下棋能赢过世界上所有的人类。”
“是丰富的知识储备吗？也不是。任何一台服务器的存储量，都远超人类大脑的极限。”
“那到底是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用笔尖重重地点了点白板。
“是欲望，是需求，是恐惧，是希望。”
“是一个街边的流浪汉，会在寒冷的冬夜，为了半个馒头，去跟野狗打架。这叫‘生理需求’。”
“是一个公司的普通职员，宁愿每天挤三个小时的地铁，也不敢辞掉那份他讨厌得要死的工作。这叫‘安全需求’。”
“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会为了喜欢的女孩一句话，去学弹他根本不喜欢的吉他。这叫‘社交需求’。”
“是一个功成名就的企业家，会在赚够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之后，开始投身慈善，追求社会的认可。这叫‘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
林默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
他没有讲任何高深的技术理论，他讲的，是人性。
他把手里的那几张A4-纸，递给了目瞪口呆的王磊。
纸的第一页，标题赫然写着——
《马斯洛需求层次与虚拟人格映射理论框架》
“亚伯拉罕·马斯洛，m国着名社会心理学家，他在1943年发表的论文《人类激励理论》中，提出了‘需求层次理论’。”林默的声音如同一个在布道的牧师。
“他认为，人的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
“我们之前的思路，全错了！”
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记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们一直在尝试去‘教’AI怎么做，给它写好剧本，让它去‘表演’一个活人。这是自上而下的‘演绎法’，是把AI当成一个执行我们命令的奴隶！”
“而现在，我们要反过来！”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金字塔。
“我们要用‘归纳法’！我们要为AI注入最底层的‘驱动力’，也就是——‘需求’！”
“别再去写什么‘当玩家靠近时，Npc应该做什么’的傻瓜脚本了！”
“我们要做的是，给Npc一个‘饥饿值’。当这个值低于警戒线时，它的最高优先级任务，就是‘寻找食物’！至于怎么找？是去种地，是去打猎，还是去偷，去抢，让它自己根据我们赋予它的‘性格’和‘能力’去决定！”
“我们给它一个‘恐惧值’。当它看到一个比它强大得多的生物时，这个值会飙升。至于它是选择战斗，是逃跑，还是跪地求饶，让它自己去‘权衡利弊’！”
“我们不再是给木偶牵线的上帝，我们是为这个世界制定基本物理法则和人性公理的‘造物主’！我们只需要设定好‘欲望’和‘恐惧’这两根最底层的支柱，然后，放手！让这个世界，自己‘演化’出它应有的样子！”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程序员，包括王磊在内，都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
他们呆呆地看着林默，看着白板上那个简单的金字塔，感觉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在他们面前轰然洞开。
原来……是这样。
原来，生命不是被“设计”出来的。
生命，是在最原始的欲望和恐惧中，“挣扎”出来的。
林mo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念出了一句他刚刚在白板上写下的，来自Z国古代思想家荀子的话，并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形者，生之具也；神者，生之制也。”
“我们之前，只造了‘生之具’，现在，该去铸就那‘生之制’了！”
“形为生命之器，神为生命之主。我们已铸就其器，如今该锻造其主了！”
王磊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份薄薄的文档，那几张纸，此刻却重若千钧。
他的双手，甚至在微微地颤抖。
他抬起头，看着林默，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杂着极致的崇拜、狂热，与一丝丝敬畏的复杂光芒。
“林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问：
“这……这太疯狂了。”
“可是……如果……如果这真的能成功……”
“那我们创造出来的，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