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咏提着精心准备的双层食盒,先特意绕道去了一家盛少罂偏好的私房菜馆,加订了几样她口味刁钻的菜式,这才前往盛放集团大厦。
陈品明早已恭敬等候在一楼,见到花咏便迅速引他乘坐总裁专属电梯,直达顶层办公室。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室内景象忙碌而有序。盛少游正伏案批阅文件,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专注依旧。盛少罂则慵懒地陷在旁边的沙发里,指尖飞快地划过平板屏幕,处理着“暗河”的事务。
“盛先生,少罂姐。”花咏走进来,声音放得轻柔。
盛少游闻声抬头,见到是他,眼底立刻漾开真切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和暖意,仿佛他是照进疲惫世界里的一束光。盛少罂也从屏幕上抬起眼,对他点了点头,目光在他手中明显分量不同的两个食盒上停留一瞬,了然地微挑眉梢。
花咏径直走到茶几旁,动作熟练地将食盒一一打开。属于盛少游的那份是严格按照艾伯特博士配方烹制的清淡药膳,而给盛少罂的则是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
“先吃饭吧,身体要紧。”花咏柔声劝道,目光主要落在盛少游身上。
盛少游几乎是立刻放下钢笔,起身走向花咏。他似乎完全忽略了妹妹还在场,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环住花咏的腰身,将下巴亲昵地抵在他颈窝处,深深吸了口气,像汲取能量般低语:“辛苦了。闻着就好吃。”
花咏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僵,下意识瞥了一眼盛少罂的方向,但很快放松下来,抬手轻轻回抱了他一下,语气宠溺:“都是该做的。快坐下趁热吃。”
盛少罂看着眼前这幕,看着她那位曾经在商场上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哥哥,此刻像个大型犬般黏人地挂在花咏身上,一副被照顾得心甘情愿、乐在其中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嗤道:“啧……没眼看。真是色令智昏,活脱脱一个商纣王再世。”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起身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双筷子:“算你还有点良心,没忘了给我带饭。”
三人围坐用餐。花咏细致地为盛少游布菜,盛少游也吃得格外顺从。盛少罂一边吃着自己那份,一边冷眼瞧着这“恩爱”场景,虽然对花咏的手段依旧耿耿于怀,但见兄长气色和精神确实因对方的照料而日渐好转,那点不满也只能暂时压下去。
饭刚吃到一半,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猛地推开!陈品明甚至忘了最基本的礼节,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因极度惊慌而变调:“盛总!盛小姐!刚、刚接到和慈医院紧急电话!董事长……董事长他腺体癌突发扩散,引发急性器官衰竭,正在抢救!医生让家属立刻、马上过去!情况非常危险!”
“哐当!”盛少游手中的汤匙跌落在碗中,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晃了一下,被身旁的花咏及时扶住。
盛少罂也瞬间放下筷子,脸色冰寒,眉头死死锁住。
“备车!立刻!”盛少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命令依旧清晰。
几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和慈医院顶层VIp病房区。走廊里已聚了好几个人——正是盛放那些比他们年纪都小的私生子女们:盛少清、盛少奇、盛少林、盛少玥、盛少熙、盛少晚。他们脸上挂着或真或假的焦急与忧色,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营造出一种混乱不安的氛围。
盛少罂一看到这群人,原本就阴郁的心情更是恶劣到极点,眼底掠过毫不掩饰的厌烦与鄙夷,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只想绕过他们去问明情况。
那几个私生子女见到盛少游到来,却像找到了主心骨(或是碰瓷对象),立刻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聒噪:
“大哥!你可算来了!”
“爸刚才进去的时候样子好吓人!”
“医生还在里面没出来!”
“大哥,现在到底怎么办啊?我们都快急死了!”
盛少游被他们吵得眉头紧锁,强压下心中的焦灼与不适,维持着表面的冷静:“都安静!等医生出来再说!”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灯灭了,主治医生汪主任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汪主任!”盛少游立刻迎上前。
“盛总,”汪主任摘下口罩,语气沉重,“抢救及时,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盛少游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谢谢您,汪主任。”
“但是,”汪主任话锋一转,神色无比凝重,“病情确实开始加速恶化了。盛董患的是性激素腺体癌,这是高度激素敏感性肿瘤。信息素对于Alpha和omega而言是维持生命体征的核心基础,因此无法像前列腺癌或乳腺癌那样采用常规的激素抑制或去势疗法。您父亲之前的肿瘤尚属原位癌,侵袭性不强,但最新影像学和病理检查显示,癌细胞已开始向周边组织浸润扩散。如果再没有有效的靶向药物进行干预,一旦进入广泛扩散期,病情将迅速进展至中晚期。到那时,即便有了靶向药,治疗效果和生存质量也将断崖式下跌。”
盛少游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声音干涩:“……我明白了。”
汪主任犹豫片刻,压低了些声音:“我一位在顶尖药企深造的友人私下透露,x控股旗下的生物制药公司,似乎已经成功研发出针对此类腺体癌的特效靶向药,并且完成了制剂优化和初步临床,数据反馈效果非常显着。如果能想办法联系到x控股的核心决策层,或许有一线机会提前获得药物使用权,这对董事长目前的病情而言,将是决定性的转机。”
站在稍远处的盛少罂,清晰地捕捉到了“x控股”这个关键词。她的目光倏地转向身旁的花咏,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探究与一丝冰冷的了然,但她抿紧唇,什么也没说。
得知盛放暂时死不了,盛少罂一刻也不想在这充满虚伪哭丧脸和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多待,转身便要离开。
“少罂姐!”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年纪最轻的盛少晚,她像是被其他人推出来,壮着胆子拦住盛少罂的去路,手指几乎要戳到她面前,“爸还没脱离危险呢!你这就要走?你也太冷血、太不孝顺了吧!爸平时最偏心的就是你跟大哥,什么都给你们,现在他躺在这儿,你们就这么敷衍?”
“就是!”盛少玥立刻尖声帮腔,语气充满了嫉妒和不平,“我们都听律师透露了!爸立的遗嘱里,公司60%的股份给大哥,30%给少罂姐!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都是父亲的孩子,竟然一分都没有!这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现在爸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这态度?”
盛少罂猛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结满寒霜,视线如同冰锥般逐一扫过眼前这群所谓的“弟妹”,最终定格在盛少晚和盛少玥脸上。
“疼我?偏心?”她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极强的压迫感,让周遭空气都瞬间降温,“他疼我的方式,就是不停出轨,弄出你们这一堆堆碍眼的东西来给我和我哥添堵?这就是他表达疼爱的方式?”
她目光锐利如刀,刺向盛少清:“股份?盛放集团是我母亲陪着他赤手空拳、呕心沥血打下来的江山!给你们?凭什么?凭你们那个会上位、会算计的妈?还是凭你们身上那点见不得光、靠着哭闹撒泼才换来一口饭吃的血脉?”
“尽孝?”她嗤笑出声,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少在我面前演这套苦情戏!里面躺着的那位,当初是怎么把我母亲活活气到郁结于心、最终撒手人寰的,需要我当着你们的面,一件件、一桩桩帮你们这些‘孝子贤孙’回忆清楚吗?”
她上前一步,逼人的气势让盛少晚下意识后退:“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而不是放鞭炮庆祝他恶有恶报,已经是我念在最后那点可怜血缘关系上,最大的‘仁慈’和‘孝顺’了!”
“少罂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盛少清脸色青白交错,试图争辩,声音却有些发虚。
盛少罂的目光瞬间钉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盛少清,寄生虫就要有寄生虫的自觉。安安分分缩在你们阴暗的角落里,或许还能捞到一点残羹冷炙。不要再试图惹怒我,这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带着绝对的警告:“记住,我可没有我哥哥那么好说话。真把我惹急了,我会让你们连现在手里那点可怜的东西,都彻底失去。”
她的言辞刻薄如刀,狠戾如鞭,将血淋淋的旧伤和残酷的现实利益冲突赤裸裸地撕开,震得那群私生子女脸色惨白,噤若寒蝉,再也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盛少罂冷冷地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嫌脏,径直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花咏看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盛少游,略一迟疑,还是快步跟上了盛少罂。
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盛少游独自面对着一群心思各异、敢怒不敢言的“弟弟妹妹”,以及病房里那个维系着脆弱血缘、却带来无尽麻烦的父亲。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家族内部的裂痕与硝烟,在这一刻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