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苑的忘忧草开得正好,淡紫色的花海铺到廊下,风一吹便涌起浪似的花潮。慕容雪坐在竹编的软榻上,看着念禾在花田里蹒跚学步,小家伙穿着件鹅黄色的小褂子,胖乎乎的脚丫踩在青草上,时不时弯腰去揪朵花,惹得蝴蝶在他头顶盘旋。
“慢点跑,别摔着。”她笑着叮嘱,指尖的生木纹悄悄在他脚边织了层软草,以防他绊倒。
君无痕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万域灵脉考》。他走到软榻旁坐下,将书放在膝头,目光却没离开花田里的身影:“药仙谷主派人送了新酿的灵蜜,说是对孩子的灵根好,我让膳房做了蜜糕,等会儿尝尝。”
“你倒是越来越会疼孩子了。”慕容雪侧头看他,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在颈间投下细碎的光斑。这几年他褪去了不少凌厉,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润,尤其是在念禾面前,总带着难得的耐心。
君无痕轻笑,伸手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还不是跟着你学的。”他翻开古籍,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记载着青岚域深处有片‘回音林’,据说在林中说话,能听到十年后的回应。等念禾再大点,我们带他去看看?”
“十年后的回应?”慕容雪好奇地凑过去,“那要是问念禾将来会成什么样,能听到吗?”
“或许吧。”君无痕的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插画,画中是片云雾缭绕的林子,树木的枝叶都朝着天空生长,“不过我更想知道,十年后的我们,是不是还像现在这样,能坐在院子里看他疯跑。”
慕容雪的心轻轻一动,握住他的手:“会的。”
正说着,念禾突然跌坐在花田里,却没哭,反而举着朵忘忧草朝他们摇摇晃晃地跑来,小脸上沾着草叶,像只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小兔子。“爹……娘……花……”他口齿不清地喊着,把花往慕容雪手里塞。
君无痕弯腰将他抱起,用帕子擦掉他脸上的草叶:“送给娘的?”
念禾咯咯笑着,搂住父亲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君无痕低头,鼻尖蹭到孩子柔软的头发,心中一片柔软。这几年万域安稳,他已将大部分事务交给副手,只想多些时间陪着妻儿,弥补从前缺失的时光。
午后,凤离带着赤羽域的特产来访,刚进院门就喊:“念禾小宝贝!看姑姑给你带什么好玩的了!”她手里提着个鸟笼,里面装着只羽毛五彩斑斓的灵鸟,正啾啾地叫着。
念禾立刻从君无痕怀里挣脱,跌跌撞撞地冲向凤离,伸手就要去摸鸟笼。凤离笑着打开笼门,灵鸟扑棱棱飞出,却没飞走,反而落在念禾的肩头,用喙轻轻啄他的小辫子。
“这是赤羽域的‘灵音鸟’,能模仿人说话。”凤离得意地说,“等教会它喊‘姑姑最美’,保管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叫。”
慕容雪笑着摇头:“你呀,还是这么孩子气。”
四人坐在花荫下喝茶,灵音鸟落在念禾的膝头,歪着头听他们说话。凤离说起赤羽域的趣事,说她弟弟偷偷学用火灵力烤鱼,结果把自己的眉毛燎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君无痕则聊着万域盟的新举措,说沙海域和焚天谷合作开了家灵材铺,生意好得很;慕容雪插话说青岚域的灵稻丰收了,打算给各域都送些新米尝尝。
念禾听不懂大人们的话,只顾着揪灵音鸟的羽毛,被鸟轻轻啄了下手指,便委屈地瘪起嘴,扑到慕容雪怀里撒娇。君无痕看着他泛红的小手指,无奈地摇摇头,从储物袋里摸出颗晶莹的果子递过去:“给,甜的。”
果子刚递过去,就被灵音鸟抢了去,扑棱棱飞到房顶上,得意地啄着果子。念禾看得愣住,随即拍手大笑,刚才的委屈早忘到九霄云外。
夕阳西下时,凤离要赶回赤羽域,临走前塞给念禾个小小的玉哨:“想姑姑了就吹这个,姑姑立马飞来看你。”她又凑近慕容雪耳边,“下个月赤羽域的灵鸟节,记得来玩,我给念禾准备了最大的风筝。”
送走凤离,君无痕抱着念禾,和慕容雪一起在花田里散步。晚霞将天空染成橘红色,忘忧草的花瓣上沾着金色的光,灵音鸟落在他们肩头,偶尔模仿念禾咿咿呀呀的声音,惹得小家伙兴奋地拍手。
“你说,”慕容雪轻声道,“等我们老了,念禾会不会也带着他的孩子,来这花田里散步?”
君无痕望着远处渐暗的天空,灵脉水晶柱的光芒在暮色中亮起,像颗永不熄灭的星。“会的,”他说,“就像这忘忧草,年复一年地开,我们守护的,从来都不只是当下的安宁。”
念禾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小手紧紧抓着那朵忘忧草,渐渐睡熟。君无痕将他抱紧些,放慢脚步,与慕容雪并肩走着。花田里的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灵音鸟的啾鸣声渐渐远去,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暮色中轻轻回响。
夜色渐浓,青岚苑的灯一盏盏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窗棂,落在花田里,像撒了把温柔的碎金。君无痕将熟睡的念禾放进摇篮,慕容雪正坐在灯下,为孩子缝制新的小袄,针脚细密,带着淡淡的生木纹气息。
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窗外的忘忧草在月光下轻轻摇曳,远处的灵脉水晶柱光芒璀璨,守护着这片沉睡的土地。
“明天去回音林看看吧?”慕容雪轻声说。
君无痕点头,闭上眼,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心中一片安宁。无论十年后的回应是什么,此刻的岁月,已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