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意不是慈悲,不是祥和,而是某种……贪婪的、饥渴的、仿佛看到美味猎物的笑意。
大殿里,三百名眼睛泛着红光的“流民”同时抬头,口中诵念的经文越来越快,声音逐渐变得嘶哑、扭曲。
佛像表面的黑色,似乎又深了一分。
同一时刻,北京。
陈天站在乾清宫屋顶,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西北方向。
那里是……五台山。
夜色中,什么也看不见。
但心底那份不安,骤然加重。
“影七。”
“在。”
“再加派两队夜不收去五台山。告诉他们,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发信号,不必等我命令。”
“诺。”
影七退下后,陈天独自在屋顶站了很久。
寒风吹得龙袍猎猎作响,他却浑然不觉。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他才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崇祯十三年……结束了。”
他轻声自语。
从屋顶下来时,宫中已经忙碌起来。
今天是正月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
按照惯例,皇帝要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祭天祭祖,颁布新年诏书。
但陈天没去奉天殿。
他去了一个地方——英烈祠。
祠前香火缭绕,长明灯昼夜不熄。
陈天站在祠前,看着那块刻满名字的巨大石碑,久久不语。
身后,杨廷麟、孙传庭等重臣默默跟随。
“诸位。”
陈天忽然开口,“你们说,如果赵胜、卢象升、苏青他们还活着,看到今天的大明,会说什么?”
众人沉默。
“朕猜,他们会说:还不够。”
陈天转身,“他们会说:陛下,我们死了,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活得更好。可现在,还有百姓吃不饱饭,还有孩子上不起学,还有海盗在海上横行,还有魔踪在山中潜伏……不够,远远不够。”
他看向众人:
“所以今天,朕不去奉天殿,不搞那些虚礼。朕来这里,是要告诉他们:你们用命换来的太平,朕会守住。你们没完成的事,朕会做完。”
说完,他深深一躬。
身后群臣,齐刷刷跪倒。
祭拜完毕,陈天回到乾清宫。
屏退左右,只留自己一人。
他需要做一个选择。
系统的第十三次年度选择,来了。
眼前浮现出熟悉的透明光幕:
【叮!检测到时间节点:崇祯十四年正月初一\/开元元年正月初一。】
【功法满级系统年度选择机会已刷新。】
【宿主可在此刻,选择一项已接触或知晓的功法\/武技,直接提升至满级境界。】
【请宿主谨慎抉择。】
陈天的目光,没有看系统上琳琅满目的功法。
而是看向了手中的经书——《道德经》。
个人武道的境界达到法相之后,功法已经没有了,每一尊达到法相境界的武道大能都必须走出自己的路,这也是朱元璋只留下突破法相的方法,而没有留下功法的原因。
正所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想要接触世界本源规则。
窥探更高层次能量奥秘。
陈天想起了天宫遗址中的那把“薪火”剑,想起了华山魔渊深处涌出的黑暗,想起了极西之地的神陨之地。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有魔,有神,有本源之暗,有天宫遗址,有薪火传承……
这些,都超出了普通科技和军队能应对的范畴。
“系统,我选《道德经》满技。”
陈天轻声说。
光幕闪烁。
【选择确认!】
【《道德经》已提升至满级!】
功法满级系统,可以提升功法至满级,《道德经》也不例外,毕竟它也算是一本悟道类型的功法。
从古至今,不乏因《道德经》成为武道大能的存在。
刹那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
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感悟。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那些熟悉的经文,此刻却有了全新的理解。
陈天闭上眼睛。
他“看”到了天地间流动的,不仅仅是空气、阳光、雨水,还有无数细微的、常人无法感知的“能量”。
这些能量有的温和,滋养万物;有的狂暴,毁灭一切;有的黑暗,侵蚀人心;有的光明,净化污秽。
他“听”到了世界本身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有能量在流转,在转化,在生生不息。
他“触摸”到了规则的脉络。
为什么火能燃烧?因为“火”之规则存在。
为什么水往低处流?因为“重力”之规则存在。
为什么人会生老病死?因为“生命”之规则存在。
一切,都有了答案。
但又有了更多疑问。
这些规则从何而来?
这些能量因何存在?
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生命的终点在哪里?
陈天沉浸在感悟中,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
“轰!”
脑海中一声巨响。
他“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
在世界规则的底层,在能量的源头,有一片……混沌。
混沌中,有光暗交织,有生灭轮回,有无数细微的“弦”在振动。
每一次振动,都诞生一个微小的规则碎片。
无数碎片组合,形成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体系。
而在这个混沌的中心,有一个“点”。
那个“点”在缓慢地旋转,每旋转一圈,就吐出一丝纯粹的能量,又吸入一丝杂质。
那是……世界的“心脏”。
也是所有能量的“源头”。
陈天想要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
但就在他意念触及那个“点”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将他弹开。
同时,一段冥冥之中的信息传入脑海:
【境界不足】
陈天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仍坐在乾清宫的龙椅上,窗外已是黄昏。
他这一坐,竟坐了一整天。
但收获……巨大。
《道德经》满级的感悟,让他真正理解了什么是“道”。
道,就是规则。
道,就是能量。
道,就是世界的运行规律。
而修行,就是理解道、运用道、最终……合于道。
“原来如此……”
陈天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法相境之后就没有现成的功法了。
因为到了这个境界,每个人的“道”都不同。
赵胜的道是“忠勇”、卢象升的道是“刚烈”、苏青的道是“守护”,所以每一个人所凝聚的法相是不一样的。
陈天忽然愣住。
苏青没有法相。
她死的时候,只是元丹境。
但她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爆发出的力量,却远超神藏,短暂的达到了法相境界。
那是……什么?
陈天闭上眼睛,仔细回忆。
华山之巅,巨人拳头砸下,苏青转身,对他笑了笑,然后迎了上去。
那一刻,她身上没有光芒,没有法相,只有……决绝。
但就是那份决绝,让巨人的拳头,慢了那么一瞬。
就是那一瞬,让他有机会避开致命一击。
“以凡人之躯,撼动魔神……”
陈天忽然明白了。
苏青的道,是“牺牲”。
牺牲自己,守护他人。
这种道,不需要法相,因为道本身,就是最强的力量。
“我明白了。”
陈天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的道,是什么?
是“守护”吗?像苏青那样?
不完全是。
是“征伐”吗?像赵胜那样?
也不全是。
是“治国”吗?像现在这样?
还是不够。
陈天走到窗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天空中,星辰开始显现。
一颗,两颗,无数颗。
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世界。
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的道。
那他的道……
“是‘引领’。”
陈天轻声说。
引领这个民族,走出灾难,走向强盛。
引领这个文明,突破桎梏,走向星空。
引领这个世界,对抗黑暗,走向光明。
这,就是他的道。
“轰!”
体内传来一声闷响。
停滞已久的法相境瓶颈,松动了。
不是突破,是……找到了方向。
以前他修炼,是按部就班,是模仿前人。
但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路。
剩下的,就是走下去。
“陛下。”
影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影七推门而入,脸色凝重:“五台山那边……出事了。”
“说。”
“夜不收发回紧急信号,然后……就失去了联系。两队二十人,全部失联。”
陈天眼神一凝:“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时辰前。按计划,他们应该在午时发回例行报告,但没有。留守的第三队派人去探查,发现前两队留下的标记在寺庙外围中断,寺庙内部……有打斗痕迹,但没有尸体,没有血迹。”
“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陈天沉默。
良久,他开口:“传旨:命山西总兵,调三千边军,封锁五台山所有出入口。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陛下,要派兵进山搜索吗?”
“不。”
陈天摇头,“普通军队去了,只是送死。等朕忙完这几天,亲自去一趟。”
影七一惊:“陛下,万万不可!那里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正因危险,朕才要去。”
陈天看向他,“有些事,必须朕亲自解决。”
影七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天坚定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
“诺。”
“还有事吗?”
“有。杨廷麟杨大人求见,说是……年号的事,该定了。”
陈天这才想起,今天是正月初一,按例该颁布新年号了。
崇祯十三年已经结束,新的纪年,该开始了。
“让他进来。”
片刻后,杨廷麟捧着一本奏章进来。
“陛下,礼部拟了三个年号,请陛下钦定。”
“哪三个?”
“第一个,‘永昌’。寓意大明永远昌盛。”
“第二个,‘显德’。彰显陛下圣德,泽被苍生。”
“第三个,‘开元’。开创新纪元,万象更新。”
陈天想了想:“开元。”
杨廷麟一愣:“陛下选‘开元’?”
这是陈天登基之时宣布的年号,这些大臣以为当时陈天只是为了激励臣民,所以又选了几个年号,并把“开元”放在了最后,没想到陈天还是只选这一个。
“对。”
陈天走到桌边,提起笔,在一张空白圣旨上写下两个大字:
开元。
“从今天起,就是开元元年。”
他放下笔,“告诉天下人:旧的时代结束了,新的时代,开始了。”
杨廷麟深吸一口气:“臣……领旨!”
他退下后,陈天独自站在殿中。
开元元年。
一个新的开始。
但开始之后呢?
武道普及要继续,水师扩张要加快,火器革新要推进,新政推行要深化……
还有五台山的魔踪,南洋的西夷,极西之地的黑暗……
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一步一步来。”
陈天轻声自语。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工部呈上的《新式火器研发进展报告》。
翻开,里面详细记录了各种新式火枪、火炮的设计图、测试数据、改进方案。
其中一页,画着一门奇怪的火炮——炮身细长,炮口有螺旋纹,旁边标注:“线膛炮,射程三千步,精度提升五倍,正在试制。”
另一页,画着一种新式火枪——“后装燧发枪,射速提升三倍,可在雨天使用,已生产三百支,装备神机营试训。”
再翻,是船舶设计图——“远洋战列舰设计草案,装备八十门火炮,三层炮甲板,预计造价十五万两,工期八个月。”
还有农业机械、纺织机械、采矿机械……
这个帝国,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奔跑。
而陈天要做的,就是确保它跑在正确的轨道上。
“陛下。”
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孙传庭。
“什么事?”
“军务改革方案,初稿拟好了。”
孙传庭呈上一本更厚的册子,“按陛下要求,废除卫所制,实行‘军、师、旅、团、营、连、排、班’八级编制。全军整编为五大军区:北方军区、南方军区、西方军区、东方军区、中央禁军。”
“军官选拔,实行‘武院-军校-部队’三级培养体系。士兵招募,实行‘义务兵与志愿兵结合’制度,所有适龄男子必须服役两年……”
陈天接过册子,快速翻阅。
很详细,很周全。
“很好。”
他点头,“但有一点要改:士兵服役期间,不仅要练武、练枪,还要学文化、学技术。朕要他们退役后,不仅能打仗,还能种地、做工、经商,成为建设国家的人才。”
孙传庭眼睛一亮:“陛下圣明!如此一来,军队不仅是战斗队,还是工作队、生产队、宣传队!”
“就是这个意思。”
陈天把册子还给他,“完善细节,正月十五之前,朕要看到最终方案。”
“臣领旨!”
孙传庭退下后,夜已经深了。
陈天却没有睡意。
他再次登上乾清宫屋顶。
这次,不是一个人。
他带了一壶酒,两个杯子。
倒满两杯酒,一杯放在身边,一杯举起。
“老赵,老卢,苏青……”
他对着夜空轻声道,“新年了。”
“大明很好,百姓很好,我在……努力。”
“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说完,一饮而尽。
然后把另一杯酒,缓缓洒向大地。
酒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像是……故人的回应。
陈天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有点湿。
但他很快擦干。
不能哭。
他是皇帝,是这个帝国的支柱。
他若软弱,谁来撑起这片天?
“陛下。”
影七又来了。
这次,他带来一份密报。
“江南最新消息:那十六家士绅的家主,已经押解到京,关在诏狱。但他们的家人……开始活动了。”
“怎么活动?”
“四处串联,贿赂官员,还……暗中接触了几个藩王。”
陈天眼睛眯起:“哪几个藩王?”
“福王、桂王、唐王。”
“呵。”
陈天冷笑,“果然是他们。”
福王朱常洵,万历皇帝第三子,封地洛阳,富可敌国。
桂王朱常瀛,万历皇帝第七子,封地衡州,手握重兵。
唐王朱聿键,崇祯皇帝堂弟,封地南阳,素有贤名。
这三个藩王,在魔灾中损失最小,实力保存的最完整。
现在看朝廷推行新政,触动他们的利益,终于坐不住了。
“陛下,要不要……”
“不必。”
陈天摆手,“让他们跳。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他顿了顿:“传旨给夜不收:严密监控,收集证据。但不要打草惊蛇。”
“诺。”
影七退下后,陈天独自站在屋顶,直到月落星沉。
东方泛起曙光时,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来人。”
“陛下。”
“传旨:正月十五,朕要举办‘开元大典’。所有在京官员、将领、功勋、士绅代表,全部参加。地点……就在英烈祠前。”
“另外,给福王、桂王、唐王发诏:命他们即刻进京,参加大典。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辞。”
太监愣了一下:“陛下,三位藩王路途遥远,恐怕……”
“那就让他们快点。”
陈天语气平淡,“告诉他们:正月十五之前不到,以后就不用来了。”
太监心中一凛:“奴婢……这就去传旨。”
旨意传出,朝野震动。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开元大典”,绝不会只是庆典那么简单。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
英烈祠前。
必将有一场……风暴。
而此刻,五台山深处,那座废弃的寺庙里。
黑色的佛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它的眼睛,望向东南方向。
那里是……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