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位太奶奶,是阮家唯一不可说的秘密,要知道,世子之所以是阮景盛,就是因为他的血脉里有这位太奶奶的联系,阮景盛也是头疼,老爷子之所以想求得长寿,就是为了等能见到她,谁都知道这位已经不在了,只有他坚信她还活着,还说她不是一般人。阮天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都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静静”阮景盛行了礼,带着柳依依离开,这种时候,老爷子想和那位说说话,谁也不能打扰和在场。
琼州主城的街道像被抽走了魂魄。
往日里该是人声鼎沸的石板路,此刻只零星散落着些枯黄的稻草,风卷着碎布片子滚过街角,发出呜咽似的响。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人——有的蜷缩在屋檐下,脸上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高烧得迷迷糊糊,嘴里胡话连篇;有的挣扎着往药铺的方向挪,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草药的苦涩、汗液的酸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顾楠妤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不适。她戴着细麻织成的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却带着疲惫的眼睛。手上戴着厚厚的皮质手套,指尖捏着的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精准地刺入身旁一个妇人的曲池穴。
“忍着点。”她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有些发闷,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妇人疼得闷哼一声,原本烧得通红的脸颊上,那片最严重的红疹似乎淡下去了些许。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抓住顾楠妤的衣角,嘶哑地喊:“姑娘……救救我的娃……他还在里面……”
顾楠妤点头,迅速收针,又从药箱里拿出个陶瓶,倒出三粒黑乎乎的药丸,塞进妇人手里:“每隔一个时辰吃一粒,我这就去看看孩子。”
她刚转身,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头时,那妇人已经歪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瓶药丸,眼睛却永远闭上了。
顾楠妤的心沉了沉。她来琼州已经七天了,带来的药材消耗得极快,可天花的蔓延速度远超想象。她的针术能暂时压制病情,药丸能增强抵抗力,却治不了根。
必须找到沈念安。
沈念安手里也许有很多上古药方,要知道,南疆人的神秘,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许多近世不出书籍,其中的“清瘟散”古方,或许可能真正遏制住这场瘟疫,可她也仅仅是听过,爷爷说只有南疆人手机会有。
她咬了咬牙,提起药箱走向妇人说的那间破屋。刚推开门,就看见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躺在草堆上,小脸烧得像块烙铁,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连忙放下药箱,取出银针,正要施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和这片死寂的街道格格不入,有力,且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压迫感。
顾楠妤猛地回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在这人人自危的疫区,陌生人的出现总带着危险。
看清来人时,她愣了一下。
来人身穿玄色劲装,腰间佩着柄长刀,面容刚毅,眉眼间带着风霜之色。正是霍驰野。
他显然也做了些防护,袖口和领口都扎得紧紧的,脸上虽没戴面罩,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警惕。
“顾姑娘,你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周围的惨状,眉头拧成了疙瘩,“琼州疫情已经封锁,目前死亡人数还在不断上涨。”
顾楠妤收回手,语气平静,“这里的情况也不太好,我一个人能力有限。”她说着,手下没停,银针已经稳稳刺入孩子的几处穴位。
“对了,顾姑娘。”霍驰野看向她,开门见山,“我带些药材过来,顺便向上汇报情况。”他顿了顿,看着顾楠妤熟练的施针手法,补充道,“没想到情况这么不乐观。”
顾楠妤施针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
“药材在哪?”她问。
“已经交给府衙,让他们分发给各药店了。”霍驰野道,“只是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顾姑娘,你这些天……”
“没时间说这些。”顾楠妤迅速收针,从药箱底层摸出一封封好的信,信封边缘已经被草药染得有些发黄。她把信递过去,眼神急切,“霍将军,麻烦你立刻把这封信带给沈念安。告诉她,琼州的天花病毒有些变异,我带来的药方效果甚微,让她务必尽快回信!”
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刚才那妇人的样子还在眼前晃,她不敢想,如果再等不到古方,这条街,这座城,还能剩下多少人。
霍驰野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看着那封信上沾染的药渍,没有多问,伸手接过信,郑重地揣进怀里贴身的位置。“放心,我今晚就启程,会以最快的速度到沈姑娘那里。”他顿了顿,看着顾楠妤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你自己小心。”
顾楠妤点点头,已经转身去查看那孩子的情况。孩子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她松了口气,又拿出一瓶药丸,放在孩子身边,用石头压住,防止被风吹走。
霍驰野没再打扰她,转身就要离开。刚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顾楠妤的声音:“霍将军,小心。”
他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街角。玄色的身影在一片绝望的景象里,竟像是一道突兀的希望。
顾楠妤看着他走远,才收回目光。她拿起药箱,走向下一个需要救治的人。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照下来,落在她沾满药渍的手套上,却暖不了这满城的寒意。
她不知道,霍驰野怀里的那封信,封蜡下还藏着一行她用特殊墨水写的小字——那是她这些天观察到的,天花病毒变异的异常之处以及借机说她们如今几个人的情况,病要治,同样也只能借这个机会传达信息,寻常人看不懂,只有沈念安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