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日军指挥部内,灯火通明。
长谷川端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白色围棋子,对面的棋盘上黑子已呈溃败之势。
田中副官肃立在桌前,军装笔挺,额角却带着细密的汗珠。
“这么说,”长谷川缓缓落下一枚白子,“看来保安队的整顿进展还是蛮顺利的。”
田中副官微微躬身:“嗨依!按照您的指示,已将原来的编制打乱重组。特别是龙千伦的那些心腹,都已经分散到各中队。”
长谷川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这个时间,保安队应该在夜训?”
“是的,少佐阁下。”田中副官立即回答,“我增加了夜间射击、巷战和山地作战的训练科目,今晚的训练重点是夜间射击。”
长谷川放下棋子,站起身踱到窗前。月光下的训练场隐约传来口令声和零星的枪声。
“龙千伦那边有什么动静?”
田中上前一步:“他本人最近倒是闭门不出,但据眼线回报,他娘龙老夫人这几日频繁出入几家乡绅府邸。”
长谷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我们的龙队长,还不甘心就此退出舞台啊。”
保安队训练场上,火把在秋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疲惫的脸。
“快!快!动作再快些!”黄金镐挥舞着鞭子,在队列前来回走动,“就你们这速度,遇到游击队就是送死!”
一个年轻伪军在翻越障碍时摔倒在地,黄金镐上前就是一脚:“废物!快起来!”
旁边的老兵赶紧把年轻人扶起来,低声道:“忍着点,这新官上任三把火……”
田中副官的身影此时出现在训练场边,所有士兵立即挺直了腰板。
“继续训练!”田中副官冷冰冰地说,目光扫过众人,“各位,我要在月底前看到成效。”
他走到黄金镐面前:“黄队长,带几个人,现在去城东进行夜间巡逻演练。”
“现在?”黄金镐愣了一下,“太君,弟兄们已经训练一天了……”
“八嘎!”田中副官厉声喝道,“游击队会管你累不累吗?还不立即执行命令!”
“嗨依!”黄金镐赶紧立正敬礼。
时间回溯到刚才长谷川的办公室内,谈话仍在继续。
“少佐阁下,”田中谨慎地问道,“关于龙千伦,是否需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
长谷川轻轻摇头:“不必。留着这条丧家之犬,反而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主动跳出来。”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韭菜沟的位置:“冯立仁才是我们真正的心腹大患。以我推测,他们现在多半也在加紧训练,并且还开辟了新的补给线。”
田中立正:“是否需要立即组织清剿?”
“暂时不用,”长谷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们继续发展。等他们把摊子铺得再大些,我们一网打尽。”
他转身看着田中:“你的任务是继续整顿保安队。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能够独立作战的部队。”
“嗨依!”田中副官大声应道,”我一定不辜负少佐阁下的期望!”
训练场上,保安队员们正在练习夜间射击。
靶场只有几盏昏暗的马灯,子弹在夜色中划出短暂的火光。
“看准了再打!”黄金镐连忙吼道,“子弹金贵着呢,这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个老兵低声对旁边的年轻士兵说:“以前龙队长在的时候,哪有这么折腾人……”
“闭嘴!”黄金镐听到有人在议论,一鞭子抽过来,“再敢议论长官,军法处置!”
田中还在远处静静观察着,对身边的日军曹长说:“记住这些挨了鞭子的人,重点盯防。”
“嗨依!”
夜深了,训练终于结束。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营房,不少人连晚饭都没力气吃,倒头就睡。
而在指挥部里,长谷川还在研究地图。他的手指从头道川移到黑风岭,又移到围场县城,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山谷位置。
“这里……”他喃喃自语,“或许可以设个局,但以我手上的兵力,难。”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冰冷的眼镜片上。这个秋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夜色如墨,严佰柯带着两名队员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山林间。
秋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三人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避开巡逻队可能经过的小路。
围场县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城墙上的探照灯像鬼眼般扫视着四周。
严佰柯打了个手势,三人伏在草丛中,等待巡逻队经过。
“班长,今天城门口的盘查好像特别严。年轻队员李二狗低声道,“听说那个田中下了死命令,最近深夜但凡敢进出城的,一律按通匪论处。
严佰柯目光沉静:“走老路子,从排水洞进去。”
福顺杂货铺后院,王有福正就着油灯翻看账本,手指却在无意识地拨动着算盘。忽然,后窗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他立即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门。
严佰柯三人像影子般闪了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有福同志,多有叨扰。”严佰柯低声道。
王有福连忙闩上门,压低声音:“严班长?,你们怎么这会子来,城里新上任的田中,可是加大了城防力度。”
严佰柯点头:“这个我知道,但队里伤员情况不好,奎宁几乎快用完了。
大队长说,若是实在弄不到西药,就用中药先顶着。”
王有福叹了口气,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这几日鬼子查得紧,西药是一点都弄不到了。不过……”
他打开木箱,里面是些炮制好的草药,“这些是我前些日子偷偷收的黄芩、金银花,还有这些三七粉,都是止血消炎的好药材。”
他拿出一本破旧的《本草纲目》,翻到折页处:“冯队长若是需要,这里还记着几个方子。黄芩三钱、连翘二钱,水煎服用,对发热有奇效。”
严佰柯仔细地翻了一番,忽然问:“有福同志还懂药理?”
王有福苦笑道:“家父以前原是郎中,留下些医书。虽然我没能把把这手艺传下来,但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倒是我有个师兄,他说得了我爹的真传,但目前下落不明。
他踱到窗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回头道:“回去记得告诉冯队长,若是伤员伤口化脓,可用金银花、野菊花煎水清洗。我们铺子后面那片野地里,就长着不少。”
与此同时,在韭菜沟营地,陈彦儒正借着月光在辨认草药。冯立仁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彦儒,这么晚还不休息?”
陈彦儒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大队长,我在想,既然西药难搞,我们不如就地取材。塞罕坝漫山遍野都是宝,只是需要时间辨认。”
他拿起一株干枯的草药:“这是黄芩,清热燥湿的效果并不比西药差。”
冯立仁蹲下身,仔细看着这些草药:“需要人手吗?”
“让铁兰嫂子带着妇女队的同志帮忙就行。”陈彦儒说,“她们心细,认草药倒是能省一番力。”
冯立仁欣然点头,“等回去我和铁兰说说,嗯彦儒,这天色够晚的了,你跟我也先一起回去吧?”
“大队长,我在待会,把手头的事处理完。”陈彦儒认真说道。
“我也帮你背下,多一个人多份力。”
围场县城,福顺杂货铺里,
严佰柯三人带着药材正要准备返回时,王有福突然拉住他:“等下。”
他走到柜台前,假装整理货物,眼睛却盯着街面。一队巡逻兵正好经过,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最近田中这厮加强了宵禁,”王有福低声道,“每晚都有三队巡逻兵交叉巡逻。你们从城墙东南角的那个排水洞出去,那里巡逻间隔最长。”
严佰柯点头:“有福兄弟有心了。”
王有福往他怀里塞了一包东西:“这是我自己晒的蘑菇,希望能给伤员补补身子。
告诉大队长,龙千伦最近闭门不出,但田中的保安队训练得听闻又很凶,怕是很快要有动作。”
“收到了。”
在严佰柯三人消失在夜色中后,王有福久久站在后门口,望着漆黑的山林方向。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扑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个夜晚,围场县城格外寂静。只有巡逻兵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肃杀。
另一边,韭菜沟里,冯立仁把消息传给妻子后,顿时就带着人过来,他此时正看着陈彦儒带领妇女同志们分拣草药。
小冯程也带着妹妹李晓在旁边帮忙,把晒干的草药仔细地装进布袋。
“爹,”冯程仰起脸,“听陈师傅说,这些草能治病,是真的嘛?”
冯立仁摸摸儿子的头:“是真的。这坝上处处是宝,但就要看你认不认识了。”
月光下,草药的特殊香气在营地弥漫。这一夜,虽然缺医少药,希望却在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