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罕坝的秋夜,寒气已经刺骨。严佰柯带着两名队员背着药材,在月光下快速穿行。他们的身影在山林间时隐时现,如同三道幽灵。
“严大哥,前面就是黑风岭的地界了。”李二狗压低声音,“咱们要不要绕道?”
严佰柯停下脚步,眯眼观察着前方地形:“应该不用,黑风岭瞎老崔现在多半不敢轻举妄动。咱们得加快点速度,天亮前必须赶回营地。”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桦树林时,树丛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三人立即伏低身子,严佰柯的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
“是严兄弟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刀疤脸带着几个土匪从树后现身,“崔爷说你们今天晚上你们会去县城打探消息,让我们专门在这里等着。”
严佰柯神色不变:“是你?上次带人一起偷袭的龙千伦?不知崔爷有何指教?”
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崔爷告诉我们几个,最近山下不太平,北山梁上那个哨堡又添了不少兵,特意让我们护送你们一程。”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土匪随即让开一条路,“请吧。”
同一时刻,韭菜沟营地里,冯立仁还没有休息。他站在地窨子前,望着满天星斗,眉头微锁。
“冯大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于正来披着外衣走过来,似乎是穿的单薄了些,两肋招了风,引得他直呲牙花子。
冯立仁轻叹一声:“佰柯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放心吧,”于正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佰柯办事向来稳妥。倒是你,可得注意身体,铁兰大姐之前还跟我说,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我寻思着你是不是又找地方抽旱烟了,过来瞅瞅。”
冯立仁正要说话,雷山从暗处走来,手里拿着先前新缴获的望远镜:“大队长,朝黑风岭方向有动静,看火把的数量,至少有二三十人。”
于正来立即紧张起来:“瞎老崔那老狐狸,果然不安好心!”
冯立仁却摆了摆手:“未必是坏事。若是瞎老崔真想对我们不利,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他转身对雷山说:“但也不得掉以轻心,让哨位提高警惕,若是有异变情况,做好战斗准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围场县城日军指挥部内,此时长谷川正在听着田中的汇报。
“少佐阁下,根据眼线回报,黑风岭今晚似乎不太正常。”田中指着地图,“大约从山上下来了三四十人,具体去向不明。”
长谷川轻轻叩着桌面:“看来,黑风岭的崔桑是坐不住了。”
“那是否需要派兵拦截?”
“不,”长谷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们去,正好看看冯立仁会如何应对。”
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有时候,让猎物自己暴露弱点,可比主动出击更有效。”
田中副官会意地点头:“那我继续加紧对保安队的训练,特别是夜间作战能力和瞬时反应的准确。”
“去吧。”长谷川挥了挥手,“记住,要让他们既害怕我们,又依赖我们,兵家常言:‘恩威并施,身先士卒’。”
田中副官笔直地侍立在前,神情肃穆地朝长谷川和他身后的军旗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嗨依!”
山林间,严佰柯三人在前,刀疤脸带着土匪在后,双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严兄弟,”刀疤脸突然开口,“这一晚上你们到县城里这么折腾是去倒腾东西了吗?”
严佰柯脚步不停,不卑不亢地反问道:“你这是听崔爷说的吧,不然你消息这么灵通我都有点怀疑你的身份了。”
刀疤脸快走几步,与严佰柯并肩:“不瞒你说,我们寨子里还真有个老郎中,懂得不少土方子,。若是需要,可以让他给你们看看。”
严佰柯侧目看了他一眼:“哦?这位郎中先生倒是有什么病例吗?”
“这个倒不清楚,反正看他杀鸡宰猪的手法就挺熟练的,是个老手。”
严佰柯专心眼前的路,仅仅是简单回应一下,“那不知这是否需要多少大洋?”
“嘿嘿,”刀疤脸干笑两声,“崔爷还说,都是打鬼子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立即隐蔽,严佰柯打了个手势,李二狗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暗中探查。
片刻后,李二狗返回:“是黑狗子,大约十个人,领头的比较精壮。”
刀疤脸啐了一口:“真是冤家路窄。”
严佰柯冷静地观察着地形:“从这里绕过去要多久?”
“至少得半个时辰。”刀疤脸皱眉,“而且路不好走。”
严佰柯略一思索:“那就先等等。他们应该很快会过去,不会长留。”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刀疤脸忍不住问:“严兄弟,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久留?”
“这个时候出来巡逻,多半是田中给的下马威。”严佰柯淡淡道,“这群兵油子,可不会真的卖命,贪生怕死得很。”
刀疤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韭菜沟时,严佰柯等人终于回到了营地。
刀疤脸站在营地外,抱拳道:”严兄弟,就先送到这里了。代我们向冯大队长问好。”
冯立仁此时恰巧赶了过来,对刀疤脸郑重抱了一拳:“回去还请告诉崔爷,这份情,冯某记下了。”
送走黑风岭的人,冯立仁立即查看带回的药材和王有福馈赠的医书。陈彦儒兴奋地翻看着:“太好了!有这些药材,至少能撑过这个月。”
于正来却有些担忧:“立仁,瞎老崔这么示好,怕是别有用心。”
冯立仁望着黑风岭方向:“他是在观望,既想借咱们的势,又害怕得罪日本人,两头不落好。”
他转身对众人说:“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既然他愿意示好,我们不妨顺势而为。”
雷山闷声道:“就怕引狼入室。”
“放心,”冯立仁目光坚定,“我自有分寸。”
晨光中,游击队员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
而在围场县城,田中正在训练场上大发雷霆,因为昨晚的巡逻队提前回来了半个时辰。
这个清晨,塞罕坝的各方势力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和发展谋划着,就像这秋日的天气,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