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山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办公室里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看着许恒那双笃定的眼睛,知道今天要是不给个明确答复,许恒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终于,他长舒一口气,脊背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紧绷的肩线缓缓松弛下来,语气里漫开几分无奈的妥协:“罢了,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懒得再绕弯子。宋华平那边,我会出面协调,让他暂时调去一期项目 —— 不再沾手任何技术相关的工作,转去管后勤保障和配套对接。等二期项目正式上马,过渡得差不多了,他也就……”
最后的话尾音轻轻沉下去,没再往下说,余下的未尽之意,像一层薄烟,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二期项目,就按咱们说的,由你全面主持,人事任免、技术决策,你全权负责。魏工那边的条款变更和经费缩减,你尽快拿出方案,咱们国资办这边会配合审批。但有一条,明年一季度投产的目标,不能变。”
许恒心里门儿清,这才是张开山的真正目的。宋华平不过是暂避风头,等项目投产后,他的履历上照样能光鲜地添上一笔。至于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又有谁会去深究?
于张开山而言,他真正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人事平衡,而是项目稳稳当当上马,是那数以亿计的亮眼业绩,是能给他、给国资办这边,重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政绩。
他沉吟片刻,像是在权衡利弊:“魏工那边的条款,是基于技术落地的硬性要求。不过,要是能保障技术团队的核心权益,我可以试着去沟通。”
“这就好,这就好。” 张开山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还有一件事 —— 项目投产的时间,能不能往前赶一赶?争取明年一季度就落地,也能给上面交一份漂亮的答卷。”
许恒知道,这是最后的筹码。他沉默了几秒,终是缓缓点头:“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宋华平调走后,技术团队的人事任免,我要全权负责。”
“没问题!” 张开山一口应下,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语气里满是卸下重担的轻快,“就这么定了!这事这周内就上会,等会议决策一通过,立马正式发文落地。你尽快和魏工对接条款变更的事,咱们齐心协力,把这个项目干成行业标杆!”
许恒起身,主动伸出手,眼神沉稳:“主任交待的担子,我必定恪尽职守,不敢有半分懈怠。”
张开山伸手紧紧回握,两人指尖相触、相视一笑,脸上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眼底却各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这场没有硝烟的博弈,终是以各取所需的结果暂告一段落,只是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下一轮较量的序章。
许恒带着这几个月来少有的轻松,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天这场谈话,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定下了基调 —— 不过是张开山做着最后的试探与争取,探探许家的态度,测测他许恒的决心,也掂量掂量他自己能扛得起多大的责任。
要知道,往常的人事任免、项目重大决策,从来不会这般轻易就尘埃落定。从张开山第一天主动给他打电话的那一刻起,这场博弈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只是闵文忠、姜小波之流看不破这盘棋里的门道,也没资格触碰核心的权衡,所以这个僵局,注定得由张开山亲手来破。
至于他要怎么去说服上头的人,又要怎么跟蒋家那边交代,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许恒懒得去琢磨。
他眼下最紧要的事,是等正式文件下发后,接手技术改革小组,和魏工无缝对接技术落地的各项事宜。不过这事,倒也给了他一个暂时留在京城的理由。
他掐着时间估了估,照这个进度推进,怎么也得到十月中下旬才能收尾。要一轮轮谈判,一遍遍汇报,一次次上会,一场签约,更要把所有细节都抠到实处、落到纸面上。这一连串流程走下来,耗时耗力是必然的,但这些功夫都必须做足,更是为了日后项目推进能毫无隐患,提前铺好路、扎牢桩。
若是一切按部就班,那他今年的生日,倒正好能在京城过了。
他想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兜里的手机,眼底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惬意。
“事情进展还算顺利,不过宋华平很快会调去负责配套对接,这一变动,怕是会给刘伟正、蒋来宽那帮人留下插手项目工程的空子。你这周抽空回趟京城,我想着,咱们得提前把这方面的防范措施敲定。”
电话那头的左涛,声音里满是松快爽朗的笑意:“二哥,总算是能喘口气了?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可把我憋坏了。行,我周末就回。怎么说也得好好放松放松,本少爷离开京城这么久,都快憋出霉味来了。”
“昨天林强跟我汇报,说郭鹏那小子和汪友兵的小舅子那边,闹了点小冲突?”
“哈哈哈,可不是嘛!郭鹏那小子本就见利眼开,这回逮着汪友兵小舅子公司的错处,可不就往死里敲打了一通。不过说到底,也就是场狗咬狗的闹剧罢了,咱们冷眼旁观就行。那几个项目跟咱们八竿子打不着,压根扯不到咱们身上来。”
许恒闻言点了点头。自打耿正提醒过他之后,他在这方面便多了十二分的提防,心里门儿清 —— 绝不能被那小子当枪使,更犯不着替人火中取栗,到头来还得帮着他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