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村落里却灯火通明。
不是庆祝的篝火，而是紧急施工的照明——几盏从柴油发电机接出来的大功率灯泡，把中央空地照得亮如白昼。灯泡是李慕云用旧零件拼装的，光线有点发黄，但足够用了。
秦山站在老榕树下，手里拿着一张粗糙的手绘地图，正跟几个村民组长交代任务。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东侧栅栏往外扩五米，挖一条半米深的沟，沟底插尖木。西侧那片林子，砍掉三十米内的所有灌木，视野必须通透。南边的旧水井封掉，从明天开始所有人用北边的新井。”
“秦队，”一个中年汉子犹豫道，“栅栏扩建需要人手，可地里的庄稼……”
“庄稼让老人和妇女去管。”秦山打断他，“从现在开始，所有青壮年分成三班：一班防御施工，一班装备训练，一班休息警戒。轮换着来。”
“明白了。”
汉子们匆匆离去。秦山揉了揉太阳穴，眼里有血丝，但腰板挺得笔直。
不远处，一间临时清理出来的仓库里，气氛截然不同。
“所以这个‘神经同步频率’是可调谐的？”李慕云戴着虚拟眼镜，面前悬浮着三个全息屏幕——一个显示终端破解出的技术图谱，一个显示钥匙提供的对比数据，还有一个是他自己的演算过程。
周慧男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能量刻笔，在一块金属板上快速绘制回路：“对，基因蓝图公司用的是标准频段，从a到γ四个波段。但他们不知道，我在逃离前修改了基础协议，只要在控制信号里加入一个特定的相位偏移……”
她在金属板上画出一个复杂的波形图：“……就能让芯片过载，反向烧毁虫兽的神经系统。”
“简单说就是让虫兽脑袋里的遥控器炸掉？”贾戈武试图用大白话理解。
“差不多。”
周慧男点头，“但需要精确的时机。虫兽被控制时，芯片处于高负载状态，这时候注入偏移信号，成功率超过八成。如果是休眠状态，芯片有自我保护机制，就不行了。”
李慕云快速记下要点：“那我们需要一个发射器，能覆盖至少五百米范围，频率可调，还要能实时侦测虫兽的芯片状态……”
“这个我可以做。”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是猴子。
他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手里摆弄着一个从万流港带回来的零件——那是一个废弃的能量增幅器核心，原本是用来放大护盾范围的。
“你？”李慕云推了推眼镜，有点怀疑。
“李教授你别小看人。”
猴子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我从小六那儿偷师了半个月，昨晚还让老贾用那个什么……精神力共享？让我‘看’了一遍能量回路的运行原理。这东西——”
他晃了晃手里的零件，“本质上就是个信号放大器，对吧？咱们把它改改，输入端接周姐说的相位偏移发生器，输出端加个定向天线，不就成了？”
周慧男仔细看了看猴子手里的零件，又看看他，眼神有些惊讶：“你对能量结构很敏感。以前接触过旧纪元技术？”
“没有啊。”猴子挠头，“就是觉得……这些东西拆开来，里面的纹路挺好看的，像花纹。”
贾戈武和钥匙在脑海里同时出声：
“天赋。”贾戈武感叹。
“潜藏的基因表达。”钥匙说，“对能量敏感，空间直觉强，这是典型的‘构建者’特质。如果放在旧纪元，他应该被收进工程院重点培养。”
贾戈武看着猴子兴冲冲地跟李慕云讨论改造方案的样子，心里多了个念头。
也许，这个村子里藏着的人才，远不止周慧男一个。
“猴子，”他开口，“这东西交给你负责。需要什么零件、什么工具，跟李教授说。三天内，我要看到一个能用的原型。”
“保证完成任务！”猴子立正，表情严肃得像接受军令，但眼里的兴奋藏不住。
仓库另一边，张勇正在训练新人。
说是训练，场面更像大型翻车现场。
“手！手稳住！这玩意儿不是烧火棍，你抖什么抖？”
张勇拄着拐杖，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吼。
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简易能量手枪，枪口对着五十米外的靶子——一块画着虫兽轮廓的木板。
“张、张叔，我紧张……”年轻人声音发颤。
“紧张个屁！虫兽扑过来的时候你更紧张！”张勇一把夺过枪，“看好了，握把贴紧掌心，食指轻扣扳机，呼吸平稳——”
他单腿站立，身体微微前倾，扣动扳机。
淡蓝色的能量束射出，精准命中靶子头部。
“看到没？就这样！”张勇把枪塞回年轻人手里，“再打十发，全中才能休息。”
年轻人苦着脸，继续练习。
旁边，另外七八个年轻人在练习使用便携护盾发生器。这东西比枪简单——按下按钮，护盾展开，完事。但问题在于时机。
“早了！虫兽还没扑你就开护盾，等它真来了护盾能量早耗光了！”
“晚了！你等它爪子都快戳到脸了才开，是想给虫兽表演个当场去世吗？”
张勇的骂声回荡在夜空里。
贾戈武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悠着点，别把嗓子喊哑了。”
“不骂不行。”
张勇抹了把汗，“这帮小子平时打猎还行，真要用这些高科技玩意儿，一个个手笨得跟脚似的。不过……”他看向那些虽然笨拙但异常认真的年轻人，“态度还行，肯学。”
“那就好。”贾戈武看向村落四周。
防御工事在推进，护盾发生器在加装，人员在训练。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时间太紧了。
钥匙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根据终端里的通讯记录分析，‘收割者’项目对失联小队的标准反应时间是七十二小时。超过这个时间没有恢复联系，他们会默认小队覆灭，启动调查程序。而调查队抵达的预估时间，是失联后的一百二十小时内。”
“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五天。”贾戈武在心里计算。
“准确说是四天零十八小时。”钥匙说，“从昨天终端被我们拿到开始计时。”
四天半。
要完成所有防御升级，要训练出一批能使用新装备的村民，要制造出反制虫兽芯片的装置，还要制定详细的伏击计划。
“老贾，”秦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更新后的防御图，“东侧和西侧的扩建明天中午能完成，南边的水井已经封了。但我有个问题——如果对方不正面进攻，而是用远程手段，比如投毒或者燃烧弹，我们怎么办？”
贾戈武看向李慕云。
李慕云推了推眼镜：“我可以在村落周围布置一层简易的能量侦测网，任何非授权的能量波动进入范围都会触发警报。但覆盖整个村落需要至少三十个侦测节点，每个节点都需要虫核供能，而且需要有人监控。”
“虫核我来解决。”贾戈武说，“猴子，明天你带两个人，去之前勘探过的区域，专门猎杀低级虫兽，收集虫核。记住，只挑落单的，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明白！”
“监控的话……”贾戈武想了想，“小六，你负责。我给你配两个助手，三人轮班，盯着侦测网的数据。发现问题立刻报告。”
“好嘞！”小六拍胸脯。
“还有，”贾戈武看向周慧男，“周教授，你对‘收割者’项目的行动模式最了解。他们如果派调查队来，大概会是什么配置？”
周慧男沉思片刻：“标准调查队是六人小组：一名指挥，两名战斗员，一名技术支持，两名侦察兵。装备方面，会有轻装甲、能量武器、无人机，可能还有一辆轻型全地形车。如果是重要目标，可能会增加到十二人，配备重型武器。”
“无人机？”秦山皱眉。
“小型侦查无人机，静音，带热成像和能量扫描。”周慧男说，“能飞五百米高，续航四小时。我们的防御工事如果只是物理遮挡，瞒不过去。”
李慕云立刻接话：“我可以做简易的电磁干扰装置。无人机依赖无线信号，干扰它的通讯频段就能让它失联或者迫降。但需要提前知道他们的通讯频率……”
“我知道。”周慧男说，“基因蓝图公司用的是军方遗留的加密频段，一共八个备用频道。我可以把频率表给你。”
“那就没问题了。”
计划一点点完善。
贾戈武看着仓库里忙碌的众人——李慕云和周慧男讨论技术细节，猴子和几个年轻人在拆卸组装零件，张勇在外面吼着训练新人，秦山统筹全局。
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团队，正在以一种惊人的效率运转。
“钥匙，”他在脑海里说，“你说，我们这次能赢吗？”
“数据不足，无法预测。”钥匙回答得很客观，“但根据现有信息：你们有主场优势，有情报优势，有技术反制手段，还有一批愿意拼命的人。胜率……不算低。”
“那就够了。”
贾戈武走出仓库，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仓库里传来猴子兴奋的喊声：“成了！李教授你看！这个回路通了！”
接着是李慕云难得的夸奖：“不错。虽然工艺粗糙，但原理正确。”
然后是张勇在外面骂：“笑什么笑！继续练！今天不打中三十发不准吃饭！”
他转身走回仓库。
还有很多活要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