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村落东侧的空地上，响起一阵有节奏的“咻咻”声。
十五个年轻人站成一排，每人手里端着一把简易能量手枪——这是过去三天李慕云带着猴子和几个手巧的村民赶工出来的第三批装备。虽然外观粗糙得像儿童玩具，但该有的功能都有：可调输出功率、简易瞄准镜、还有防止走火的双重保险。
“目标，前方五十米移动靶！”张勇拄着拐杖站在队伍前，他的腿还没好利索，但已经扔掉了一个拐杖，只用单拐支撑，“三连发！准备——”
年轻人们屏住呼吸。
“放！”
十五道淡蓝色的能量束几乎同时射出，在黄昏的光线中划出短暂的轨迹。五十米外，三个用木头和稻草扎成的虫兽轮廓靶子被打得碎屑纷飞——一个头部中弹，两个胸部中弹。
“停！”张勇扫了一眼，“二组和三组还行，一组你们打什么呢？瞄准镜是摆设吗？虫兽的脑袋在胸口长着？”
被点名的几个年轻人讪讪低头。
“再来！”张勇吼道，“打到我说停为止！”
训练场另一侧，情况稍微优雅一点——如果忽略那些时不时冒出的电火花的话。
猴子蹲在一台半人高的金属设备前，设备外形像个倒扣的锅盖，表面布满了能量回路和散热孔。他手里拿着能量刻笔，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最后一条回路。
“相位偏移发生器，原型三号。”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对着旁边的李慕云和周慧男咧嘴笑，“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李慕云推了推眼镜，手里的检测仪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数据：“基础频率稳定，偏移参数可调范围覆盖a到γ波段……但能量输出功率只有理论值的百分之七十三。”
“够用了。”周慧男接过检测仪看了看，“虫兽芯片的过载阈值不高，百分之七十的输出足够烧毁它。而且功率低点，耗能少，一颗标准虫核能撑更久。”
“那就这个了。”猴子一拍设备外壳，“我做三个，东南西北各放一个，覆盖全村。”
周慧男看着猴子，眼神复杂。三天前，这孩子还只是个机灵的狩猎队斥候，现在却已经能独立完成这种精密的能量设备调试。她想起旧纪元工程院里那些被层层筛选、精心培养的技术员，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猴子，”她轻声问，“你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特别的感觉？”猴子挠挠头，“就是……觉得这些纹路挺好看的，摆弄它们的时候，脑子里特别清楚，好像知道它们该怎么连。”
周慧男和李慕云对视一眼。
“钥匙，”贾戈武在脑海里问，“这算是基因觉醒吗？”
“初步显现。”钥匙回答，“‘构建者’特质，对能量结构和空间关系有天然的直觉。如果再系统训练，他能成为不错的能量工程师——当然，以你们现在的标准。”
贾戈武点点头，走向训练场边缘。
秦山正站在那里，看着远处正在加装的护盾节点。三天时间，村落的防御系统已经初具雏形：十二个护盾发生器被埋设在关键位置，八个能量侦测节点分布在周围，四条半米深的反虫兽沟正在挖掘，栅栏也加高加厚了。
“进度怎么样？”贾戈武问。
“护盾网络今晚能完成测试。”秦山说，“侦测网还有两个节点在调试，明天早上能上线。反虫兽沟……还差东侧那段，老木匠说明天中午前能挖完。”
“人员呢？”
“能熟练使用能量手枪的有十八个，会用护盾发生器的有二十三个，会操作侦测终端的有五个。”秦山报出数字，“加上我们原来的狩猎队，能投入战斗的有四十人左右。剩下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我已经安排好了避难所——村北那个旧地窖扩建过了，能容纳所有人，里面有储备的水和食物。”
贾戈武看着秦山布满血丝的眼睛：“秦队，你几天没睡了？”
“睡了。”秦山说，“每天两三个小时，够了。”
“别硬撑。”贾戈武拍拍他肩膀，“你是主心骨，你倒了，人心就散了。”
秦山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今晚一定睡。”
这时，小六从侦测终端那边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数据纸——打印机是李慕云用废弃零件改的，噪音大得像拖拉机，但能用。
“贾哥，秦队，你们看这个。”小六把纸递过来，“侦测网试运行了三小时，抓到了七个异常信号。六个是路过的虫兽，能量特征跟数据库匹配。但有一个……”
他指着纸上一个被红圈标出来的波形：“这个信号，频率很怪，不是虫兽，也不是自然能量。出现时间很短，只有三秒，位置在村子西北方向，距离大概……八百米。”
贾戈武接过纸。
钥匙的声音立刻响起：“分析完成。信号特征：短脉冲，低功率，定向传播。这是通讯测试信号，类似‘握手协议’。有人在测试设备，或者……在确认坐标。”
“无人机？”贾戈武问。
“可能性很大。”钥匙说，“以旧纪元的技术标准，小型侦查无人机的遥控信号就是这种特征。距离八百米，高度应该在一百米左右，在树冠上方，肉眼很难发现。”
贾戈武心里一沉。
来得比预想的快。
“小六，”他把纸递回去，“通知所有人，侦测网全面启动，二十四小时监控。再有类似信号，立刻记录位置和频率。”
“明白！”
小六跑开后，贾戈武看向秦山：“他们来了。”
秦山握紧拳头：“什么时候？”
“信号测试意味着他们已经抵达外围，可能在确认村落情况，或者在布置包围。”贾戈武分析，“按照周教授说的标准流程，测试信号后十二到二十四小时，就会正式行动。”
“那就是明晚，或者后天凌晨。”秦山计算着。
“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都准备好了吗？”秦山问。
“尽人事。”贾戈武说，“听天命。”
就在这时，训练场那边传来一阵欢呼。
两人走过去，看到猴子正得意地演示他的相位偏移发生器。设备顶端的指示灯亮起淡绿色的光，猴子调整了一个旋钮，光变成黄色，再调，变成红色。
“三个模式！”猴子大声介绍，“绿光是侦测，范围五百米，能扫描出虫兽芯片的信号；黄光是干扰，能让芯片暂时失灵，虫兽会原地打转；红光是过载，直接烧毁芯片——不过这个模式耗能巨大，一颗虫核只能用三次。”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叹。
猴子更来劲了，又按下一个按钮。设备侧面弹出一个折叠天线，他开始调整方向：“还能定向！比如那边——”他随便指了个方向，“如果那边有被控制的虫兽，我这么一按……”
“别！”周慧男和李慕云同时喊道。
晚了。
猴子按下了红色模式的发射键。
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能量波纹向着他指的方向扩散出去。
一秒。
两秒。
三秒。
远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声，接着是树木被撞倒的巨响，然后……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猴子张着嘴，手还按在按钮上。
“我……我就随便指指……”他声音发虚。
贾戈武和秦山对视一眼，立刻带人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距离村落三百米外的林子里，他们看到了三只瘫倒在地的虫兽——是狼螳虫，但甲壳颜色偏暗，复眼无神。其中一只的头部正冒着淡淡的黑烟，散发出焦糊味。
李慕云蹲下检查：“芯片烧毁了，虫兽脑死亡。另外两只只是被干扰，昏过去了。”
“所以……”猴子跟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是……打中了？”
“打中了。”周慧男看着他，表情复杂，“而且证明了一件事：你的设备有效。”
“耶！”猴子跳起来，然后立刻收敛，“不对不对，我不该乱按的，万一误伤……”
“误伤得好。”贾戈武拍了拍他肩膀，“这三只虫兽明显是被控制的侦察单位，潜伏在这么近的距离，我们居然没发现。如果不是你误打误撞，它们可能会在行动开始后里应外合。”
猴子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那……它们已经死了，控制它们的人会不会发现？”
“会。”钥匙在贾戈武脑海里说，“芯片烧毁会发出最后的故障信号，操控者会知道这个位置出了意外。这会让他们更警惕，但也可能……让他们提前行动。”
贾戈武把这个信息告诉众人。
秦山立刻下令：“所有训练暂停！护盾网络全功率启动！侦测网调到最高灵敏度！所有人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村落里瞬间忙碌起来。
贾戈武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深吸一口气。
“钥匙，”他在心里说，“咱们的‘开业大酬宾’，可能要提前开始了。”
“客户不太友好的样子。”钥匙吐槽。
“没事，”贾戈武咧嘴笑，“反正咱们也没打算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