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止如此,待孙承宗领命之后,朱一凡并没有让众人离开。
而是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已是老泪纵横、连连叩首的戚金,语气转为沉痛与抚慰:“戚将军,朝廷负了戚家军,朕今日,便还你们一个公道!朕宣布,万历二十三年蓟州之案为冤案,所有被屠将士,一律平反昭雪,追赠官爵,厚恤家眷!同时朕要在蓟州兵变之地,立冤魂塔,碑成之日,朕将亲临祭拜,为戚军冤死之魂正名!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忠于大明、浴血沙场的将士,绝不会枉死!”
“皇上!皇上圣明啊!!”戚金以头抢地,泣不成声,“末将……末将代枉死弟兄,谢皇上天恩!皇上为戚家军洗刷冤屈,此恩如同再造!末将戚金,此生愿为皇上效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朱一凡走上前,亲手扶起戚金:“将军请起。戚军忠勇,天下皆知。如今国事维艰,正是用人之际。朕的皇家亲军新立,急需骨干。戚将军,朕欲任命你为皇家亲军总教官,并准你抽调戚家军精锐,充任亲军骨干,为朕练出一支虎狼之师,你可能胜任?”
戚金激动得浑身颤抖,抱拳朗声道:“末将领旨!必竭尽残躯,为皇上练出百胜雄师!”
“好!”朱一凡赞许点头,随即看向工部辅臣徐光启,“徐先生,强军需利刃。戚家军历来以火器而闻名,新军之火器,乃重中之重,朕命你工部,全力研制新式火铳、火炮,务必精益求精!对于新式火铳、火炮的研发,你一定要多同戚将军商议,务必要从实战的角度考虑,制作工艺要精,质量要可靠。”
徐光启早已对发展火器充满热忱,闻言立刻应道:“臣领旨!然工部原有作坊,恐难以承担如此重任,且地处城内,不便试验。臣恳请皇上恩准,另择址组建一专司火器研制与铸造之新厂,集中能工巧匠,专攻精良火器。”
朱一凡点头:“准奏。爱卿认为,何处适宜?”
徐光启略一思索,奏道:“皇上,臣观离皇城不远之王恭厂,内有空地,且临近内库,转运物料便利,或可……”
“不可!万万不可!”徐光启话未说完,朱一凡竟脸色大变,连连摆手打断,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惶。
众臣都被皇帝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王恭厂虽非理想之地,但皇上何以如此惊恐?
朱一凡自知失态,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脑海中却浮现出“天启大爆炸”那场神秘而惨烈的灾难。
他绝不能让这个火药桶放在离紫禁城如此之近的地方。
“王恭厂……嗯,地处京城人口稠密之处,研制火器多有不便,且易惊扰百姓。”朱一凡迅速找了个理由,语气坚决地否定,“朕以为,此等要害之地,当置于远离京师繁华之处。西山一带,地广人稀,山峦可作屏障,既保密又安全。便将新火器厂定于西山吧!徐先生,此事便这么定了。且编练新军,也需在空旷地带,你二人务必通力合作,练兵和制器,皆是同等重要。”
皇帝心意已决,语气不容置疑,徐光启虽觉西山稍远,运输不便,但也只能躬身应道:“臣,遵旨。”
而后,朱一凡又念及一人,对徐光启言道:“闻汝有一徒孙元化,深得汝之真传。朕欲任其为登莱巡抚,督造水师,驰援辽东。另于登莱亦建一所火器研制与铸造坊,广招西洋工匠,借西洋之技,制新式火器,汝意下如何?”
徐光启闻言,扑通一声跪地,口中连道:“谢陛下,此正乃元华所长。臣信元化必不负圣恩。”
朱一凡的目光从徐光启和戚金身上移开,转而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兵部官员。
他深知,内政革新固然重要,但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威胁,依旧来自关外那如日中天的后金。
“孙先生,黄尚书,”朱一凡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近日辽东局势如何?朕心甚忧。”
兵部尚书黄嘉善与辅臣孙承宗对视一眼,由黄嘉善率先出列奏对。
他面色凝重,沉声道:“回皇上,据辽东经略熊廷弼及各处塘报,建酋努尔哈赤自去岁冬以来,便频繁调动兵马,集结于赫图阿拉左近。其哨骑活动亦愈发猖獗,屡次渗透至我沈阳、辽阳外围,窥探我军布防虚实。种种迹象表明,奴酋恐有大的图谋,其兵锋所向,极可能便是我辽沈重镇——沈阳!”
朱一凡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着,这与他记忆中的历史走向隐隐吻合,不过现如今辽东的主帅依然是熊廷弼,而不是那个主动求战的袁应泰,于是问道:“那熊廷弼,又是如何应对的?”
孙承宗接口道:“回皇上,熊经略已竭力整顿防务,加固沈阳、辽阳城防,并分兵驻守奉集堡、虎皮驿等要隘,互为犄角。然……去岁萨尔浒新败,我军精锐折损甚巨,如今辽东可用之兵不过十万余,且分守各处,兵力实捉襟见肘。熊经略虽夙夜操劳,稳住了局势,但若虏酋倾力来攻,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听到“萨尔浒”三字,御书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