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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算盘家在靠山屯算是独一份——青砖大瓦房，门前还蹲着俩石狮子。这气派在村里格外扎眼。
这老小子，捞得挺肥啊。王胖子摸着下巴，眯眼打量着周家大门。
黄小跑蹲在他肩上，抽了抽鼻子：有股子邪味儿，这老头不简单。
胡飞雪冷冷道：修了邪术，身上有阴功。
袁宝成慢悠悠地补充：至少三十年道行，小心为妙。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手刚碰到门环，就听一声，门自己开了条缝。
几位，进来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夫等候多时了。
我们交换了个眼神，鱼贯而入。院子里阴森森的，明明是白天，却感觉不到多少阳光。正屋门帘一挑，走出个干瘦老头——周算盘。他约莫七十来岁，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手里真就拿着个老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着。
丁师傅是吧？他眯缝着眼打量我，为了那丫头的事来的？
我点点头：周会计，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刘老汉是你掐死的吧？
周算盘手上算珠一停，随即又恢复如常：证据呢？
你堂侄媳妇都招了。王胖子插嘴道。
老头冷笑一声：一个吓破胆的妇人，说的话能当证据？他忽然压低声音，再说了，那老东西死了不正好？他当年可没少帮着周地主家害人。
我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周算盘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说：进屋说。
正屋里光线昏暗，供着祖宗牌位，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却诡异地往下沉。我暗自警惕，这香有问题！
周算盘指了指椅子，自己则坐在主位上，你们不是想知道小翠的事吗？老夫今天就跟你们说道说道。
黄小跑突然跳到我肩上，尖声道：小心！这老头憋坏呢！
话音未落，周算盘猛地一拍算盘，的一声响，屋里顿时阴风大作！祖宗牌位后面地伸出几条黑影，直奔我们而来！
退后！胡飞雪厉喝一声，袖中飞出数道白光，与黑影缠斗在一起。
袁宝成不慌不忙，张口吐出一股青气，在我们周围形成一道屏障。黑影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尖啸。
周算盘！我怒喝，你这是不打自招！
老头哈哈大笑，眼镜后的眼睛闪着凶光：招？招什么？你们擅闯民宅，老夫自卫而已！
王胖子抄起凳子就要砸：自卫你大爷！
胖子别动！我赶紧拦住他，这屋里布了阵法，乱动会触发更多机关！
周算盘阴森森地笑了：有点眼力。不错，这屋里一桌一椅，都是按奇门遁甲布置的。你们今天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说着，他手中算盘又是一阵乱响，屋里的家具突然开始移动，墙壁上的字画也活了似的，伸出无数黑手朝我们抓来！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我迅速结印，一道金光打出，击退了最先扑来的几只黑手。
胡飞雪化作一道白影，在屋内飞速穿梭，所过之处黑手纷纷断裂。黄小跑则直接扑向周算盘，尖利的爪子直取老头面门！
孽畜敢尔！周算盘大喝一声，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对着黄小跑一照——
黄小跑惨叫一声，被一道黄光击中，倒飞回来。
我赶紧接住他：小跑！没事吧？
黄小跑龇牙咧嘴：疼死老子了！这老东西有照妖镜！
袁宝成依旧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说：照妖镜只对妖有用，对人无效。
我一听，立刻有了主意：胖子！看你的了！
王胖子会意，抡起凳子就朝周算盘砸去。老头显然没料到这手，慌忙举起算盘格挡。一声，算盘被砸得粉碎，珠子滚了一地。
我的算盘！周算盘心疼得大叫，这可是...
可是你施法的媒介是吧？我冷笑，现在没了。
果然，随着算盘被毁，屋里的异象渐渐平息。黑手缩回字画，家具也停止了移动。
周算盘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胡飞雪哪能让他得逞，一道白绫飞出，缠住老头的脚踝，把他绊了个狗吃屎。
捆上！我掏出准备好的红绳，和王胖子一起把周算盘捆了个结实。
老头挣扎着：你们这是犯法！我要告你们！
告你个头！王胖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先说说你害死刘老汉的事！
周算盘梗着脖子不吭声。我拿起那面铜镜看了看，背面刻着古怪的符文，明显是邪门歪道的东西。
周会计，你这镜子哪来的？不像正道之物啊。
老头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黄小跑已经缓过劲来，跳过来对着周算盘就是一顿挠：说不说！说不说！
哎哟！别挠！我说！周算盘吃痛，终于松口，是我爹传下来的...他说是从个游方道士那买的...
我心头一动：你爹是不是当年帮着周地主婆害小翠的帮凶？
周算盘眼神闪烁：我爹...我爹也是被逼的...
放屁！王胖子瞪眼，帮着害人还有理了？
在逼问下，周算盘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他爹当年是周地主家的账房，亲眼目睹了周地主婆虐待小翠的全过程。不仅没阻止，还帮着出主意栽赃。后来土改时，他爹靠着告密和这面铜镜躲过了斗争。
我爹临死前说...那丫头怨气太重...让我小心...周算盘哆哆嗦嗦地说，所以我才一直防着...
防着？所以你就要害死刘老汉？我怒问。
周算盘低下头：他...他知道得太多了...最近又总跟你们说当年的事...我怕...
怕小翠的冤魂找你算账？我冷笑，晚了！她已经知道了。
周算盘脸色刷地变白：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胡飞雪冷冷地说，你身上有她留下的印记，她早晚会来找你。
老头一听，顿时瘫软在地：救...救我...我不想死...
王胖子撇嘴：现在知道怕了？害人的时候想啥了？
我思索片刻，问道：周会计，你要是真想活命，就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特别是小翠死时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周算盘终于说出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小翠被冤枉偷了金镯子后，周地主婆用铜烟袋打破了她的头，然后让人把她拖到柳树下。当时下着雪，小翠只穿着单衣，冻得浑身发抖。周地主婆嫌她死得太慢，还让家丁往下拽腿...
我爹说...那丫头临死前一直喊冤...眼睛都没闭上...周算盘声音发抖，后来...后来周地主婆还用绣花针把她的眼皮缝上了...说让她做鬼也找不到仇人...
听到这里，我们几个都气得浑身发抖。黄小跑直接给了周算盘一爪子：畜生！
王胖子更是抡起拳头就要打，被我拦住：别，打死他反而便宜他了。
那现在咋整？王胖子问。
我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周算盘：带他去小翠坟前认罪。然后...听天由命吧。
周算盘一听要去小翠坟前，顿时杀猪似的嚎起来：不去！我不去！去了就是个死啊！
由不得你！胡飞雪冷冷地说，一道白绫勒住他的嘴。
我们押着周算盘往村口走，路上不少村民看见，都躲得远远的。有人指指点点，但没人敢上前问。
到了小翠坟前，我把周算盘往地上一扔：跪下！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周算盘哆哆嗦嗦地跪着，把当年的罪行又说了一遍。说到小翠被缝眼皮时，坟头的土突然地动了起来！
妈呀！诈尸了！周算盘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要跑。
胡飞雪一甩白绫把他拽回来：想跑？晚了！
坟头的土越动越厉害，突然的一声，一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
小翠姑娘！我赶紧上前，害您的人已经认罪了，您有什么冤屈，尽管说！
那只手慢慢缩了回去，接着，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坟中升起——是小翠的鬼魂。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甚至能看清她衣服上的针脚。
周...算盘...她的声音冰冷刺骨，你爹...缝了我的眼...
周算盘已经吓瘫了，裤裆湿了一片：饶...饶命啊...不是我干的...
小翠的鬼魂缓缓飘向他：帮凶...也该死...
我赶紧拦住：小翠姑娘，他已经认罪了，自有阳间法律制裁。您大仇已报，该放下了。
小翠转向我：放下？我的魂魄...还不全...
我这才想起补魂的事，赶紧掏出那颗带血的珠子：用这个可以吗？
小翠的鬼魂盯着珠子看了许久，缓缓点头：可以一试...但需要仪式...
什么仪式？王胖子问。
月圆之夜...柳树下...借体还魂...小翠的声音飘忽不定。
胡飞雪皱眉：借体？你想附在谁身上？
小翠的鬼魂没有回答，而是慢慢消散了。坟头的土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算盘已经昏死过去。王胖子踢了他一脚：这老东西咋整？
送村委会吧，让村里处理。我说，咱们得准备补魂仪式了。
回到老赵家，小芳已经醒了，但精神恍惚，时不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小梅在一旁照顾她，见我们回来，赶紧迎上来。
丁师傅，芳姨一直念叨着什么的，怪吓人的。
我心头一凛——小芳是在说小翠被缝眼皮的事！看来两个魂魄的融合越来越深了。
小梅，这两天你照顾小芳辛苦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小梅一愣：您怎么知道？我昨晚梦见自己是个富家太太，正在用针缝...缝一个人的眼睛...她打了个寒战，吓死我了，醒来一身冷汗。
我和王胖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小梅很可能就是周地主婆的转世！难怪小翠会缠上她！
丁师傅，我是不是...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小梅敏锐地问。
我斟酌着词句：现在还不好说。等补魂仪式做完，一切就清楚了。
胡飞雪突然说：月圆就是明晚，时间紧迫。
确实，我们得赶紧准备。补魂仪式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会伤及小芳和小翠的魂魄。更麻烦的是，小梅的身份让事情更加复杂——如果她真是周地主婆转世，小翠会放过她吗？
当晚，我们几个聚在老赵家后院商量对策。
这仪式到底咋整？王胖子挠头，听着就邪乎。
袁宝成慢悠悠地说：需三样东西——血引、魂器、替身。
血引就是那珠子，我思索道，魂器是什么？
胡飞雪解释：承载魂魄的容器。最好是死者生前贴身之物。
黄小跑插嘴：那小翠的衣裳？不是还挂在骨头上吗？
我摇摇头：太脆弱了，一碰就碎。得找别的。
首饰？王胖子提议，不是说有对金镯子吗？
我一拍大腿，那镯子是小翠挨打的证物，又沾了她的血，再合适不过！
那替身呢？黄小跑问，该不会要活人吧？
胡飞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要活人。而且必须是血脉相连之人。
我们几个同时想到一个人——小梅！
不行！我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恐怕由不得你。胡飞雪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正当我们争论不休时，小芳突然从屋里走出来，眼神清明得出奇：我来当替身。
芳姨？小梅惊讶地扶住她，您怎么起来了？
小芳摆摆手：我没事。她看向我，丁师傅，我体内有小翠的半魂，是最合适的替身。
胡飞雪沉吟道：确实...血脉虽不相连，但魂魄同源...
太危险了！王胖子反对，万一出岔子，你俩都得完蛋！
小芳苦笑：不这么做，我也是个死。不如赌一把。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了：好吧。但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第二天，我们忙着准备仪式要用的东西——除了金镯子和血珠，还需要柳树枝、无根水、朱砂等物。王胖子和黄小跑跑遍了全村才凑齐。
傍晚时分，周算盘的死讯传来——他在村委会关押室里上吊自杀了，用的是一根红绳。
红绳？我一惊，什么样的红绳？
报信的村民描述了一下，我的心沉到谷底——那分明就是小翠上吊用的麻绳染成的！
完了，小翠又害了一条人命。王胖子叹气。
胡飞雪却摇头：未必。周算盘是畏罪自杀，与他人无关。
袁宝成慢悠悠地说：冤有头，债有主，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不管怎样，又一个与当年事件有关的人死了。现在，就剩下小梅——如果她真是周地主婆转世的话。
月升柳梢，仪式即将开始。村口大柳树下，我们摆好了香案，放上各种法器。小芳穿着素衣站在柳树下，小梅则在一旁捧着金镯子和血珠。
开始吧。我深吸一口气，点燃三炷香。
胡飞雪化作原形——一只雪白的狐狸，蹲在香案左侧；黄小跑也现出黄鼠狼真身，在右侧警戒；袁宝成则趴在香案前，龟壳上浮现出八卦图案。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我手持桃木剑，开始念咒。
随着咒语声，柳树枝条无风自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血腥味。小芳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眼睛时而清明时而恍惚。
小翠姑娘，请现身！我高喊一声，将桃木剑指向小芳。
一道红光闪过，小芳的样貌开始变化——时而像她自己，时而像小翠，仿佛两个人在争夺同一具身体。
血引！胡飞雪厉声道。
小梅赶紧递上那颗带血的珠子。我接过珠子，按在小芳眉心：以血为引，魂魄归位！
珠子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小芳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剧烈抖动起来。柳树枝条疯狂摇摆，像是无数双手在抓挠。
魂器！胡飞雪又喊。
小梅颤抖着递上金镯子。我刚要接过，异变突生——小梅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凶狠而疯狂！
想救她？没门！她一把攥住金镯子，声音变成了一个老妇人的腔调，这丫头该死！
小梅？！王胖子惊呼。
不是小梅，我心头一凛，是周地主婆！她附在小梅身上！
哈哈哈！小梅——或者说周地主婆——狞笑着，没想到吧？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只要毁了这镯子，那丫头就永远别想超生！
说着，她举起镯子就要往石头上砸！
拦住她！我大喊。
黄小跑闪电般窜出，一口咬在小梅手腕上。她痛呼一声，镯子脱手飞出。
胡飞雪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接住镯子，一个翻身落在我身旁：接着！
我接过镯子，迅速套在小芳手腕上。就在这时，小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梅！王胖子赶紧去查看。
先别管她！仪式不能停！胡飞雪喝道。
我咬牙继续，将金镯子戴在小芳手腕上，然后咬破手指，在镯子上画了道血符：魂魄相依，归位！
一道刺目的红光从小芳体内爆发，她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声音中夹杂着两个音调。紧接着，红光分为两道，一道留在小芳体内，另一道则投入金镯子中。
风停了，柳枝也不再摇摆。小芳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纯净。
成功了？王胖子小心翼翼地问。
小芳微微一笑，声音柔和：成功了。小翠的半魂已经补全，现在寄居在金镯子里。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去看小梅。女孩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她没事，小芳说，周地主婆的残魂已经被驱散了。
胡飞雪变回人形，擦了擦额头的汗：总算结束了。
黄小跑也恢复人形，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老子了！得吃十只鸡补补！
袁宝成慢悠悠地爬过来：善后工作，尚需谨慎。
确实，事情还没完全结束。小翠的魂魄虽然补全了，但还需要超度；小梅的身世之谜也需要解决；还有李长生的魂魄，不知是否已经安息...
但至少，最危险的部分已经过去了。我看着天边升起的明月，心中五味杂陈——这次不仅帮小翠平了反，还意外解决了一桩七十年的恩怨。出马弟子这条路，果然步步惊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