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下白瑾的本命毛,我的生活就变得不太一样了。先是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深夜里院墙外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老槐树上呜呜咽咽的哭声。起初我以为自己幻听,直到那天清晨,我看见隔壁张婶家屋顶上蹲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冲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
我吓得倒退两步,那小孩却地不见了。这时我才想起白瑾说过,我现在能见鬼神了。这能力来得突然,我一时半会儿还真适应不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院里晒药材,忽然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抬头一看,院墙上坐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约莫十八九岁年纪,银白色的长发用红绳扎成马尾,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
哟,这就是白瑾姐姐看中的出马弟子?她晃荡着双腿,歪头打量我,长得倒挺周正,就是胆子小了点。
我手一抖,簸箕里的药材撒了一地:你...你是谁?
我嘛,她轻盈地跳下墙头,落地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姓胡,名飞雪,是你的护身报马。她凑近我,身上有股淡淡的梅花香,白瑾姐姐没跟你说过吗?每个出马弟子都有护身报马的。
我摇摇头,下意识后退一步。胡飞雪见状,撇撇嘴:真没意思。白瑾姐姐怎么选了个木头当弟子?
飞雪,不得无礼。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白瑾不知何时站在了我家堂屋门口,依旧一袭白衣,神色恬淡。
胡飞雪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白瑾姐姐!我可算找到你啦!族长让我来给这个凡人当护身报马,我还不乐意呢,没想到是你的人!
白瑾无奈地摇摇头,对我解释道:护身报马是仙家派来辅助出马弟子的。飞雪虽然顽皮,但本事不小,有她相助,你能更快掌握能力。
我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拱手:多谢胡仙家。
别这么生分,胡飞雪摆摆手,叫我飞雪就行。她眼珠一转,突然伸手在我额头一点,来,给你开个眼!
我只觉眉心一凉,再睁眼时,世界完全变了样——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院里的老槐树上盘绕着青色的雾气,而白瑾和胡飞雪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白瑾的是纯净的白色,飞雪的则是淡淡的粉色。
这是...
灵气,白瑾轻声解释,飞雪给你开了灵视,现在你能看见天地间的能量流动了。
胡飞雪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比白瑾姐姐那根白发厉害吧?
我正惊讶于眼前的神奇景象,突然看见院角阴影处蹲着个黑影,形似大狗,却有三只眼睛。那东西发现我能看见它,呲牙咧嘴地发出威胁的低吼。
那是什么?我指着角落,声音发颤。
白瑾眉头一皱,袖中飞出一道白光,那黑影惨叫一声,化作黑烟消散。胡飞雪则兴奋地拍手:好玩好玩!才开灵视就引来秽物,你这体质可真招邪祟!
飞雪!白瑾责备地看她一眼,然后转向我,灵视初开,阳气外泄,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这几天你随身带着我的本命毛,别离身。
我连忙摸向胸口,那片白毛一直被我贴身收着。胡飞雪凑过来,好奇地打量我:白瑾姐姐连本命毛都给你了?你们关系不一般啊!
白瑾轻咳一声:飞雪,别胡说。
胡飞雪吐了吐舌头,突然伸手在我衣领上一拽:藏这儿多没意思,我帮你弄个好看的!
不等我反应,她指尖在我锁骨处一点,一阵刺痛传来。我低头一看,皮肤上多了个精致的银色狐形纹饰,正好盖在白瑾留下的印记上。
这样就好啦!胡飞雪满意地点头,我的标记加上白瑾姐姐的,保准没有不长眼的敢招惹你。
白瑾摇头苦笑:你呀,还是这么爱胡闹。
我看着这两位性格迥异的狐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胡飞雪活泼跳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白瑾沉静温柔,宛如大家闺秀。她们站在一起,一红一白,一动一静,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丁肇中,白瑾正色道,既然飞雪来了,从今天起,我们会一起教你运用能力。出马弟子不仅要会看风水,还要能驱邪治病,解厄消灾。
胡飞雪插嘴:还要会打架!白瑾姐姐太温柔了,遇到不讲理的,就得像我这样——她抬手一挥,一道红光射出,将院里的石凳炸得粉碎。
飞雪!白瑾惊呼,你这是教他毁坏财物吗?
胡飞雪讪讪地收起手:我这不是演示嘛...
我看着碎成齑粉的石凳,咽了口唾沫。这位护身报马,脾气似乎有点火爆。
就这样,我的开始了。白瑾教我辨识各种灵体、绘制符咒、念诵真言;胡飞雪则教我如何调动体内灵气,施展简单的攻击和防御法术。她们的教学风格截然不同——白瑾循循善诱,胡飞雪则信奉实战出真知,经常突然袭击,逼我本能反应。
一个月后的傍晚,我正在院里练习白瑾教的净心咒,忽然听见两位狐仙在堂屋里争执。
你这样会害了他!白瑾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怒气,出马弟子重在修心养性,积累功德,不是好勇斗狠!
胡飞雪不服气地反驳:现在世道乱,妖魔鬼怪多的是,光会念经顶什么用?昨天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他就被那只伥鬼伤着了!
那是因为你总带他去危险的地方!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白瑾姐姐,你太保守了!我们狐仙就该游戏人间,快意恩仇!
我悄悄靠近门边,看见胡飞雪双手叉腰,银发飞扬,像团燃烧的火焰;白瑾则站得笔直,白衣胜雪,神情肃穆如霜。
飞雪,你忘了修行的根本。我们帮助出马弟子,是为了积累功德,早日得道,不是为了一时痛快。
得道?胡飞雪嗤笑一声,白瑾姐姐,你修行几百年了,还不是为了报恩耽搁了六十年?要我说,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白瑾脸色一白,似乎被戳中了痛处。我忍不住推门进去:两位仙家,别吵了。
她们同时转头看我。胡飞雪气鼓鼓地说:丁肇中,你说,是想跟着白瑾姐姐天天念经,还是跟我出去斩妖除魔?
我左右为难,正不知如何回答,突然感觉胸口一痛,那片白毛变得滚烫。白瑾神色骤变:不好,有东西过来了!
话音未落,院墙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尖笑,十几个黑影翻墙而入。借着灵视,我看清那是一群形貌狰狞的恶灵,有的长着獠牙,有的拖着长舌,全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是食秽鬼!胡飞雪惊呼,专门吃修行者的精气!怎么会这么多?
白瑾迅速结印,一道白光罩住整个院子:有人引它们来的。飞雪,保护丁肇中!
胡飞雪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双手一挥,数道红光如利箭般射出,将冲在最前面的三个恶灵钉在地上。恶灵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消散。
哼,不过如此!胡飞雪冷笑。
然而剩下的恶灵更加疯狂地扑来。白瑾维持着结界,额头已见汗珠:飞雪,它们数量太多,我撑不了多久!
看我的!胡飞雪突然跃起,在空中旋转,银发飞扬间,她化作一只银白色的狐狸,体型比普通狐狸大两倍不止,九条尾巴如扇子般展开。
九尾狐?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白瑾急促地解释:飞雪是罕见的九尾灵狐,天赋异禀,但消耗也大。你快念净心咒,助我一臂之力!
我连忙盘腿坐下,大声念诵白瑾教我的咒语。随着咒文响起,白瑾的结界光芒大盛,将几只试图偷袭的恶灵弹开。与此同时,胡飞雪在恶灵群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恶灵纷纷惨叫消散。
然而恶灵似乎无穷无尽。胡飞雪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白瑾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就在这危急时刻,我突然想起曾祖父留下的一本古籍上记载的驱邪咒。
我咬破手指,以血为引,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八卦图,然后念出了那段生涩的咒语。起初没什么反应,但随着我不断重复,八卦图开始发光,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将剩余的恶灵尽数吸入其中。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胡飞雪变回人形,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白瑾也撤去结界,脸色苍白如纸。我则因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差点栽倒。
丁肇中!两位狐仙同时惊呼,一左一右扶住我。
胡飞雪抓起我的手,舌尖在我伤口上一舔,疼痛立刻减轻了许多。白瑾则取出一颗白色药丸塞进我嘴里:含着,别咽。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气流遍全身,疲惫感顿时减轻不少。
你从哪学的这咒语?胡飞雪好奇地问。
曾...曾祖父的书上...我虚弱地回答。
白瑾若有所思:丁守义果然不简单。这咒语是正宗的道家驱邪术,没有一定修为根本施展不出来。
胡飞雪拍拍我的肩:行啊你,深藏不露!看来白瑾姐姐没选错人。
白瑾微微一笑,突然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我连忙扶住她:白瑾,你没事吧?
消耗过度而已,她勉强站稳,休息一下就好。
胡飞雪二话不说,一手拉起白瑾,一手拉起我:走,进屋去!今晚我守夜,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
那一晚,我们三人在堂屋里打坐调息。胡飞雪不知从哪变出一壶热茶,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茶香清冽,喝下后浑身暖洋洋的,灵力恢复得特别快。
这是什么茶?我好奇地问。
狐族的灵茶,胡飞雪得意地说,用月华露水泡的,外面喝不到。
白瑾小口啜饮,神色渐渐恢复红润:飞雪,今天多亏有你。
胡飞雪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她狡黠地眨眨眼,白瑾姐姐,现在你还觉得我的好勇斗狠没用吗?
白瑾失笑:你呀...好吧,我承认,有时候确实需要你的方式。
胡飞雪欢呼一声,变回狐狸形态,跳到白瑾膝上蹭来蹭去。白瑾温柔地抚摸她的毛发,眼中满是宠溺。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胸口暖暖的。这两位狐仙,一个如冰,一个似火,却在此刻如此和谐。而我有幸得到她们的指导和保护,实在是莫大的缘分。
丁肇中,白瑾突然抬头看我,今天的事不是偶然。有人盯上你了。
胡飞雪也变回人形,难得严肃地说:那些食秽鬼是被人驱使的。你最近得罪谁了?
我苦思冥想,摇了摇头:我接的案子都是看风水、驱小鬼之类的,没结什么大仇啊。
白瑾和胡飞雪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从明天起,白瑾说,我们两个轮流跟着你。飞雪说得对,世道不太平,得多加小心。
胡飞雪咧嘴一笑,冲我挤挤眼:听见没?白瑾姐姐终于开窍啦!
白瑾无奈地摇头,但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这对狐仙姐妹身上,一白一红,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