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出嫁后,盛府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如今待字闺中的,便只剩下五姑娘如兰和六姑娘明兰了。
这日,王若弗在葳蕤轩对着刘妈妈发愁:“墨兰的婚事总算顺当了,可如兰和明兰……这可怎么是好?” 她掰着手指头算,“如兰那丫头,整日没心没肺的,亲事还没个着落。明兰如今是县主,身份尊贵,这亲事更是要慎重,高不成低不就的,真是愁死人了!”
刘妈妈劝道:“大娘子别急,五姑娘天真烂漫,自有福气。六姑娘是县主,满汴京不知多少人家盯着呢,只是咱们得好好挑拣。”
正说着,如兰蹦蹦跳跳地进来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母亲!您猜我今日在锦绣阁遇到谁了?”
王若弗没好气地道:“遇到谁了?瞧把你高兴的。”
“我遇到文炎敬文公子了!”如兰脸颊微红,声音都轻快了几分,“他陪着文老夫人去选料子,还……还跟我打招呼了呢!”
文炎敬是盛紘同僚的儿子,家世清贫,但本人读书刻苦,已是举人功名,性子温和腼腆。王若弗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文家?他家那个光景……如兰,你可别犯糊涂!”
如兰嘟起嘴:“文家家境是不好,可文公子人有才华,待人又和气!比那些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强多了!”
“和气能当饭吃吗?”王若弗戳着她的额头,“你嫁过去是要吃苦的!我告诉你,趁早歇了这份心思!”
如兰气得一跺脚,跑出去了。
王若弗更愁了,对刘妈妈道:“你看看!这丫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与此同时,寿安堂内,老太太正和明兰说话。老太太看着越发沉静娴雅的孙女,温声道:“明儿,你的婚事,如今也该议起来了。你如今是县主,身份不同,祖母和你父亲定会为你仔细斟酌。”
明兰神色平静,为老太太斟了杯茶,淡淡道:“祖母,孙女儿不急。婚姻大事,关乎一生,总要寻个……合适的才好。” 她心中并无特定人选,只觉得若非两情相悦、彼此扶持,倒不如不嫁。她有县主身份和食邑,足以安身立命。
老太太何等精明,看出明兰并无寻常少女待嫁的羞涩与急切,反而有种超乎年龄的淡然,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复杂。这孩子,心思太深,也太有主见了。
“合适的……”老太太沉吟道,“如今新帝登基,顾念旧臣。那顾家二郎廷烨,此次救驾平叛,简在帝心,如今是殿前司都指挥使,位高权重。他与你……似乎也有些渊源。” 老太太点到即止,观察着明兰的反应。
明兰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浅笑道:“顾二叔是国之栋梁,与孙女儿不过是机缘巧合,有几面之缘罢了。他的婚事,想必陛下和宁远侯府自有考量。”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不否认与顾廷烨的“渊源”,又将距离拉回到臣子与县主的身份上,让人挑不出错处。老太太心中暗叹,这孩子,心思缜密,怕是早已有了计较。
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安宁县主盛明兰即将议亲的消息,在汴京勋贵圈中不胫而走。一时间,前往盛府拜访、或是通过各种渠道打探消息的人家络绎不绝。
有想攀附新贵的,有看重明兰县主身份和盛家清流名声的,更有那等心思活络的,想着若能尚了这位有功于社稷的县主,在新帝面前也是大大的脸面。
甚至连宫里的荣太妃,也派人给明兰送来了几匹珍贵的宫缎,话里话外透着亲近之意。荣太妃这是在回报明兰当日对荣飞燕的相助之恩,也是在为明兰的婚事增添筹码。
盛紘这几日下朝,总会被同僚拉住,旁敲侧击地打听明兰的婚事,弄得他不胜其烦,却又隐隐有些自豪。
王若弗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接待各路前来“走动”的夫人,听着她们对明兰的夸赞和对自家子侄的吹捧,心里又是得意又是烦恼。
“刘妈妈,你是没听见,那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把她家那个嫡次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我怎么听说那孩子前几日还在赌坊里输了一大笔钱?”王若弗揉着太阳穴抱怨。
刘妈妈笑道:“大娘子,咱们六姑娘如今是香饽饽,自然什么牛鬼蛇神都想来沾边。您和老爷、老太太可得把眼睛擦亮了。”
相比之下,当事人明兰却仿佛置身事外。她每日依旧读书、习字、理账,或是去陪伴祖母,偶尔指导一下长榕的功课,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恍若未闻。
只有偶尔,当听到某个与顾廷烨相关的消息时,她翻阅书页的手指会微微停顿片刻。
这日,如兰又跑来暮苍斋诉苦,抱怨王若弗不理解她,非要她嫁入高门。
明兰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平静地问:“五姐姐,你当真觉得,嫁给文公子,就能过得快活?”
如兰用力点头:“自然!文公子他……他懂我!”
“他懂你什么?”明兰追问,“是懂你的天真烂漫,还是懂你身为盛家嫡女的责任?若你嫁过去,发现日子清贫,需要你精打细算,需要你洗手作羹汤,需要你应对他家中可能存在的种种琐碎烦恼,你还能如今日这般,觉得他‘懂你’吗?”
如兰被问得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明兰语气缓和了些:“五姐姐,母亲并非全然不为你考虑。门第之见固然有其局限,但贫贱夫妻百事哀,也是古训。你若真心属意文公子,便不能只想着风花雪月,更要想想如何面对柴米油盐。你若想清楚了,真有那份决心,再去与母亲分说,或许她能明白你的心意。”
如兰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再像刚才那般激动了。
送走如兰,明兰独自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洒在她沉静的脸上。她的婚事,已成为汴京各方势力博弈的焦点之一。而她,绝不会让自己的终身,成为任何人手中的筹码。她在等待,也在谋划,一个能让她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那个机会,或许与那个人有关,又或许,她可以靠自己,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