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指尖还在发麻,那感觉像有根针顺着神经往上爬。他猛地抬头,瞳孔一缩,手腕一翻就抓住了岑晚的手。
“走!”
话音没落,他已经拽着她往西侧斜坡冲去。脚底碎石打滑,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下冲。身后那拖链的声音还在响,一下一下,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倒计时。
岑晚没问为什么。她知道谢停渊不会无故行动。她一边跑一边扫视前方,三岔裂口就在眼前。中间那条道宽些,看起来更稳,她刚想往那边拐,谢停渊却突然用力一扯,把她拉向左边那条窄缝。
“这边?!”她喘着气。
谢停渊没回答。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那是系统的任务提示还没来得及弹出,但他的本能已经在尖叫——不能走中间!
他们挤进窄道。岩壁冰冷,贴着肩膀擦过。身后十米外,泥土炸开,三条铁链破土而出,锈迹斑斑,链子末端各缠着一具活尸。尸体眼球泛蓝,指甲缝里嵌着铜钱,嘴里滴着黑液,四肢着地,爬行速度极快。
嘶吼声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音调。
谢停渊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他左手摸进怀里,抽出那张照片——玄阴子站在雷阵中,脚下踩着《镇鬼录》残页的那张。
他反手将照片甩向后方。
岑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指尖一弹,一枚浸过雄黄酒的铜钱飞出,精准击中飘落的照片一角。
火光腾起,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吞噬纸面。火光照亮三具活尸的额头,那里浮现出阴符派的禁制纹路,像是被烙铁烫开的旧印。活尸动作一僵,发出低沉哀嚎,爬行速度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秒。
两人冲出窄道,跌进一片塌陷的坑洞区域。地面凹凸不平,几块巨石横亘中央,形成一个临时掩体。谢停渊一把将岑晚推到一块凸起的石台上,自己挡在前面,双手握紧铜钱剑。
系统血字终于浮现:【存活至倒计时结束:0:58】
他咬牙,呼吸粗重。护身符还在左手里攥着,边角扎进掌心,但他没松手。
坑洞边缘开始龟裂。东西两侧的地缝缓缓合拢,碎石不断坠入下方的黑暗。空气变得稀薄,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股压力在往脑袋里钻。
活尸挣脱了火焰束缚,再次扑来。
第一具冲在最前,张嘴嘶吼,喉咙里喷出黑雾。谢停渊没回头,可身体已经自动侧身——一根从岩壁射出的骨刺擦着他的脖子飞过,划破皮肤,血珠渗了出来。
他抬手一抹,血沾在手套上。
第二具活尸跃起扑向石台,岑晚抬脚踹中它下巴,骨头发出断裂声。尸体摔在地上,抽搐两下又爬起来。
第三具绕到了侧面,试图攀爬石台。谢停渊转身一剑刺出,铜钱剑穿透它的肩胛,钉进岩层。活尸挣扎,铁链哗啦作响。
可更多的声音来了。
不止三具。
远处黑暗里,还有更多锁链在拖动,节奏越来越密。
谢停渊喘着气,盯着系统倒计时:【0:25】【0:24】【0:23】
他回头看了一眼岑晚。她正蹲在石台边缘,手指快速在袖口抹了一下,那是她在准备新符的前兆。她的风衣下摆撕裂了一角,靴子沾满泥和血,但眼神清醒。
他知道她还撑得住。
他也必须撑住。
倒计时跳到【0:15】时,裂缝收束的速度加快了。东侧岩壁已经压到只剩两米宽,西侧也只剩三米。再这样下去,不用活尸动手,他们就会被活埋在这片塌陷区。
谢停渊握紧铜钱剑,盯着最后一具活尸。它正拖着铁链,一步步逼近,眼球泛着诡异的蓝光。
【0:10】
他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片,反手塞进岑晚手里。
她点头,明白这是最后的备用武器。
【0:09】【0:08】
活尸猛然加速,铁链甩出,直奔岑晚面门。
谢停渊冲上前,一脚踢偏铁链,同时挥剑横斩,砍断链条一截。活尸扑空,撞上岩壁,头骨碎裂,却没有停下。
【0:05】
西边岩壁轰然落下一大块碎石,砸在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烟尘四起。
岑晚被震得后退一步,脚下一滑,差点从石台摔下。谢停渊伸手一捞,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拽回中心。
【0:03】
裂缝只剩一道细缝透光。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0:02】
活尸再次扑来,张开嘴,露出满口黑牙。
【0:01】
系统红字弹出:【存活成功】
几乎在同一瞬间,整片地层剧烈震动。东西两侧的岩壁轰然合拢,发出沉闷巨响。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四周陷入彻底黑暗。
谢停渊背靠岩壁站着,额头有血流下来,顺着眉骨滑到眼角。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血混着汗,在手套上糊成一片。
护身符还在左手,已经被汗水浸透,纸面发软。
他没动。
他知道他们还没脱险。
氧气在减少,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微弱的喘息。
岑晚坐在石台上,手里捏着烧焦的照片残角。火光熄灭后,她没能看清上面是否还有残留文字,但她记得那一幕——玄阴子站在雷阵中央,脚下踩着《镇鬼录》残页。
戊子年七月初七。
那天,谢停渊的父亲跳了江。
现在,他们被困在地下,上方是封闭的岩层,下面是无底深渊。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谢停渊的方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还活着。
他们还活着。
这就够了。
她把残角塞进衣袋,伸手摸向腰间,确认符纸和铜钱还在。她的风衣口袋破了个洞,薄荷糖掉了一颗,滚到了石台边缘。
她没去捡。
谢停渊忽然开口,声音低哑:“我爸……不是自杀。”
岑晚没应声。
这句话不需要回应。
真相已经摆在眼前。父亲接到任务,捞起师父的尸体,发现棺材,拒绝送回,第二天就死了。而他留下的护身符,救了儿子一次又一次。
这不是巧合。
是因果。
是轮回。
谢停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茧,指腹却很软。这双手给无数死者化过妆,也杀过不少不该活的东西。
现在,它还得继续握下去。
外面没有动静。
陈叔没来。
绳索没甩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
直到一声轻微的“叮”从头顶传来。
像是铜铃晃动。
谢停渊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