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手只觉得脖颈侧面像是被一只冰冷的蚊子轻轻叮了一口。
他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就猛地凝固了。挥刀横扫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还保持着发力时的贲张状态,整个人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极寒的冰线瞬间贯穿了中枢!
他挥刀的手臂最先察觉到异样。原本流畅有力的肌肉控制仿佛突然中断,力量如同退潮般从指尖开始急速消逝。五指不受控制地一松,那柄沉重锋利的砍刀顿时失去了所有握持,“当啷”一声脆响,砸在河底一块凸起的卵石上,溅起几粒火星和水花,旋即被湍急的河水吞没。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诡异的麻痹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以脖颈被叮咬的那一点为中心,迅猛无比地向着全身扩散开来。脖子像是被套上了一个不断收紧的冰环,僵硬得无法转动。试图吸气,却发现胸腔的肌肉不再听从指令,一种令人恐慌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大脑。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在极短的时间内先是剧烈收缩,随即又因缺氧和神经毒素的影响而迅速涣散。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到脖颈微微一痛,然后…然后身体就不再属于自己了!死亡的阴影来得如此突兀,如此悄无声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和理解范围。
他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咯咯”的气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试图呐喊,却连一丝像样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失去了兵器和肌肉力量的支撑,他就像一尊被抽掉了内部骨架的泥塑,所有的彪悍和凶戾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摇晃持续了短短一瞬,他的眼神彻底失去了焦点,变得空洞而无神。最后一点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身体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平衡,软绵绵地、面朝下地,向着浑浊冰冷的河水栽倒下去。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响起,并不响亮,迅速被瀑布的轰鸣和河流的奔腾声所淹没。水花溅起,一圈涟漪荡开,很快便消失在湍急的水流中。那具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躯体,此刻就像一段失去生命的朽木,在水中沉浮了一下,便被河水推动着,歪斜地倒向一侧,缓缓沉向河底,只剩下暗色的衣角在水面漂浮了一瞬,也很快消失不见。河水流淌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瞬间解决掉两个威胁,厉晚的压力骤减。但疤脸刘的开山斧再次带着恶风袭来!这一次,厉晚避无可避!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跪倒在水中的赵猛,竟然再次爆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用那柄拄地的砍山刀奋力向上一撩!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在山涧中炸响!火星四溅!
砍山刀精准地架住了劈向厉晚的开山斧!但赵猛已是强弩之末,又是跪姿发力,根本无法完全抵挡疤脸刘这含怒一击!巨大的力量压下,砍山刀的刀背狠狠撞在他自己的胸膛上!
“噗!”赵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握刀的手臂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疤脸刘脸上露出狰狞的得意之色,双臂加力,开山斧死死压着砍山刀,就要将赵猛连同他身后的厉晚一起劈碎!
然而,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厉晚动了!她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身体从赵猛身侧猛地滑出,匕首划出一道刁钻狠辣的寒光,直刺疤脸刘因发力而暴露出的、没有任何防护的腋下软肋!那里是铠甲的死角!
这一击,快!准!狠!
疤脸刘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压制赵猛上,根本没想到厉晚在如此劣势下还能发出如此精准致命的反击!等他察觉到危险,已经晚了!
“呃啊!”疤脸刘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痛吼!
厉晚的匕首锋利无比,瞬间刺破皮肉,虽因疤脸刘下意识的闪躲和厚实肌肉的阻挡,未能深入内脏,但也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流如注的伤口!
剧痛袭来,疤脸刘手臂的力量一松。赵猛趁势猛地向上一顶,将他推开半步!
“妈的!贱人!”疤脸刘捂着鲜血淋漓的腋下,又惊又怒,伤口处的剧痛和麻药带来的轻微麻痹感让他心生惧意。他看了一眼倒在水中生死不知的两个手下,又看看眼前虽然摇摇欲坠却眼神疯狂如野兽的赵猛,以及那个手持滴血匕首、眼神冰冷得让他心底发寒的女人…
再打下去,就算能赢,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这荒山野岭,带着伤…
一瞬间的权衡,疤脸刘胆怯了。
“给老子等着!”他色厉内荏地咆哮一声,竟然不再纠缠,捂着伤口,狼狈地向后退去,迅速消失在瀑布水幕之后。另一个仅存的打手见状,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跟着逃了回去。
山涧中,只剩下瀑布震耳欲聋的轰鸣,以及劫后余生四人粗重无比的喘息声。
赵猛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河滩的浅水里,溅起大片水花,昏死过去,鲜血从他口鼻和伤腿处不断渗出,染红了周围的河水。
“猛叔!”小六子哭喊着扑过去。
厉晚也单膝跪倒在冰冷的水里,手臂微微颤抖,刚才那精准一击也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看了一眼昏迷的赵猛和吓傻的褚阿大,又警惕地望了望瀑布方向,确认疤脸刘真的退走了。
“不能……不能待在这……”她艰难地站起身,声音虚弱却依旧坚定,“小六子,帮我扶起赵猛!老褚,还能走吗?我们必须立刻进山!”
她和小六子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不醒的赵猛从水里拖上岸,架了起来。褚阿大也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伤腿。
四人带着一身的水、血和伤痕,踉跄着、互相搀扶着,一头扎进了山涧旁那片茂密、崎岖、但却能提供最后庇护的寒鸦岭山林之中。
身后的瀑布依旧轰鸣,仿佛在掩盖着刚刚那场短暂却惨烈的搏杀,也将矿洞那无尽的黑暗和罪恶,暂时隔绝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