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以天眼锁定、天罗地网大阵困杀那道狡猾的混沌魔性残渣,虽最终成功,却也给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那道幽暗流光的出现,印证了八戒和杨戬的担忧——这片作为最终战场的核心废墟,乃至更广阔的被大战波及的区域,已经被玉帝魔神之力深度浸染,形成了一种类似“规则污染”或“环境癌变”的恶劣状态。魔神虽死,但其力量本质留下的“伤痕”与“惯性”仍在,如同泼洒在土壤中的剧毒,不仅本身有害,更会持续滋生、吸引、变异出各种难以预料的邪祟。
“杨戬老弟,你刚才那一下,把这片儿的‘毒蛇头子’给掐了,”悟空挠了挠腮帮,火眼金睛扫视着下方依旧混沌弥漫、怨气升腾的广袤废墟,“可俺瞧着,这地儿的‘毒气’可没散多少,底下怕是还有不少被‘腌入味’了的小零碎?”
杨戬服下一粒老君赐予的丹药,略微调息,闻言点了点头,天眼虽已闭合,但感知依旧敏锐:“大圣所言不错。方才那道魔性残渣,是其中最具‘灵性’、最接近本源的一缕,故能主动逃逸。但更多的,是那些被混沌和魔神气息侵蚀、同化、发生了未知变异的残魂、破碎法器灵性、甚至是被污染的地脉能量节点……它们混杂在一起,如同沼泽中滋生的瘴气与毒虫,虽个体威胁不大,但数量庞大,盘根错节,且会相互吞噬、融合,缓慢壮大。若不及时清理净化,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再催生出新的麻烦。”
他顿了顿,指向几个方向:“尤其这几处,能量淤积异常浓重,负面情绪与混沌气息交织,隐隐有形成‘邪气涡眼’的趋势。我方才以天眼观测,其中已有初具形态的阴秽之物在游弋。”
八戒顺着杨戬所指方向看去,左眼银灰星璇微微转动。在他的感知中,那几片区域确实如同污浊泥潭中的漩涡,不断吸收着周围的怨念、血气、破碎的灵气与混沌余烬,颜色深沉得近乎发黑,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衰败与恶意。一些模糊扭曲的阴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嘶嚎。
“这些‘邪气涡眼’,单靠天罗地网阵的纯阳正气压制与消磨,效率太低,且易被其借助混沌环境抵消。”八戒沉吟道,“需以至阳至烈、兼具毁灭与净化之能的力量,进行大范围的灼烧与扫荡,方能快速涤荡污秽,净化环境。”
“至阳至烈?毁灭净化?”悟空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嘿!说到这个,那红孩儿他爹……哦不,是俺那大侄子哪吒!他的三昧真火,专克邪祟阴魔,烧起来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当年俺老孙……”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想起某些不太愉快的往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当年他在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炼就火眼金睛,可没少被三昧真火招呼。
杨戬却是颔首:“大圣此言有理。三太子哪吒的三昧真火,乃是天地间有数的至阳神火之一,蕴含灵珠本源与降妖伏魔的先天神性,对于净化此类污秽混沌、焚灭邪念残魂,确有奇效。只是……”他看向下方那广袤无垠、情况复杂的废墟,“范围如此之广,污染如此之深,纵是哪吒三太子,恐也需全力以赴,且需有人从旁护法,防止净化过程中有漏网之鱼暴起反扑,或出现其他意外。”
“此事易尔!”悟空一挺胸膛,“俺与杨戬老弟为你压阵,保管那些魑魅魍魉翻不起浪来!八戒,你看……”
八戒略一思忖,便点头同意:“如此甚好。哪吒兄弟的三昧真火,确是眼下最合适的净化手段。只是需注意,火候须控制得当,既要净化污秽,又不可过度焚烧,损伤此地本就脆弱的地脉根基与可能残存的、未受污染的生灵种子或灵气节点。”他看向杨戬,“真君天眼可洞察细微,届时还需你为哪吒兄弟指引火网疏密与重点净化区域。”
“分内之事。”杨戬应道。
计议已定,杨戬立刻以神识传讯。不多时,一道赤红流光自远方天际疾驰而来,风火轮呼啸,转眼便至近前。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他依旧是那副唇红齿白、俊俏英武的少年模样,身披混天绫,腰挎乾坤圈,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跳脱飞扬,多了几分历经大战后的沉稳与肃杀。显然,战后清剿余孽、稳定各方的重任,也让他颇为劳心劳力。
“杨戬大哥,天蓬元帅,大圣!”哪吒落下云头,朝三人抱拳行礼,声音清脆却有力,“传讯中说有紧要净化事宜,可是指这片废墟?”他目光扫向下方,眉头立刻蹙起,“好浓的污秽混沌之气!还有这些‘邪气涡眼’……果然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此等环境,最易滋生邪魔外道,留之必成大患!”
“正是。”杨戬将方才发现魔性残渣以及众人商议的净化方案简述一遍,“……故需借三太子三昧真火之威,织就净化火网,焚尽污秽,涤荡乾坤。我与大圣为你护法,元帅统筹并留意全局。”
哪吒闻言,眼中顿时燃起跃跃欲试的战意,但随即又冷静下来,仔细感知了一下下方环境,郑重道:“此地方圆不下万里,污染深重,邪气节点众多。若要彻底净化,非寻常手段可为。也罢,今日便让这些污浊之物,尝尝我灵珠子本源真火的厉害!”
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升上半空。脚下风火轮烈焰暴涨,托举着他悬停在废墟中央上空。
只见哪吒深吸一口气,周身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赤红神光!那光芒并非简单的火焰,而是蕴含着蓬勃生命气机与凛然神威的灵珠本源之力!
“法天象地,三头八臂!”
一声清叱,哪吒身形猛地拔高、膨胀,瞬间化作一尊高达千丈的巍然神只!颈项之上,赫然生出另外两颗一般无二、神情肃穆的头颅!肩膀两侧,更是“唰唰唰”地伸出六条强壮有力的臂膀,算上原本的两条,共计八臂!
三头六眼,观照八方;八臂舒展,各持神兵!
正前方头颅,怒目圆睁,手持火尖枪,枪尖赤焰吞吐。
左侧头颅,神情冷冽,一手持乾坤圈,金光湛湛;一手持金砖,宝光隐隐。
右侧头颅,面容沉静,一手握混天绫,红霞漫天;另一手……竟然也幻化出一杆烈焰缭绕的长枪!
其余四臂,或结降魔印,或握拳蓄力,或引动风雷之势!
这便是哪吒的终极战斗形态——三头八臂!此形态下,他不仅能同时施展多种神通法宝,战力飙升,更重要的是,能将他灵珠本源与三昧真火的威能催发到极致!
“三昧真火,听我号令!焚天煮海,净世涤魔!”
三颗头颅同时开口,声音叠加,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寰宇!八条手臂齐齐挥动,结出复杂玄奥的法印!
“呼——!!!”
无穷无尽的赤金色火焰,从他周身每一个毛孔、从八臂舞动的轨迹中、从三双神目开阖间,喷涌而出!这火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蕴含着哪吒强大的神念操控,如同有了生命般,在空中交织、蔓延、分化!
起初只是滔天火海,顷刻间便化为一张覆盖范围不断扩大的、精密复杂的立体火焰网络!
这火网,并非平面。上层火焰呈淡金色,温度极高却内敛,专注于灼烧、净化空中弥漫的混沌气息、怨念残魂、以及各种无形的负面能量波纹。
中层火焰赤红夺目,炽烈狂暴,如同无数条火焰蛟龙,在杨戬天眼指引下,精准地扑向那些已形成的“邪气涡眼”和能量淤积节点,对其进行重点焚烧与瓦解。
下层火焰则呈现暗红色,温度相对较低但渗透力极强,贴着地面甚至渗入地下浅层,焚烧那些附着在废墟残骸上、浸染了土壤岩石的污秽物质,以及潜藏在地缝、洞穴中的阴邪之物。
万里火网,层层叠叠,疏密有致。火线交织处,符文隐现,蕴含着哪吒的净化意志与降魔神威。整张火网不仅是一个巨大的净化熔炉,更仿佛一个活着的、不断呼吸吞吐的火焰生命体,在缓缓旋转、收缩、调整,确保净化无死角。
“好家伙!”悟空在远处看得金眸放光,忍不住赞道,“这小子,几百年不见,玩火的本事又见涨了!这火网织的,比蜘蛛精的网还细密,比老君的炉火还讲究!”
杨戬额间天眼再次睁开一线,金光如探照灯般在火网中扫视,不断将发现的新的污秽聚集点、能量流动异常处、以及火网覆盖可能存在的细微疏漏,通过神识精准地传递给哪吒。
“东南翼位,地下三十丈,有阴脉节点被污染,暗藏尸煞之气,火网需加强渗透。”
“正西兑位,空中怨魂凝聚成团,抵抗强烈,建议以‘离火之精’集中灼烧三息。”
“北部坎位,火网边缘与混沌残留区交界,能量对冲剧烈,需稳定火网结构,防止反噬。”
哪吒的三颗头颅微微转动,六只眼睛精光闪烁,迅速接收并处理着杨戬传来的信息。八条手臂或屈或伸,法印变幻,对应区域的火焰网络立刻做出调整,或分化出更细密的火线钻入地下,或凝聚出高温的火焰尖锥刺入魂团,或加固边缘火墙,稳定能量边界。
整个净化过程,如同一次精密的“外科手术”。三昧真火所过之处,滋滋作响。
空中,那些扭曲哀嚎的怨魂残念,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化作缕缕青烟,其中的怨毒与执念被真火中蕴含的凛然神性彻底净化、超度。
地面,附着在断壁残垣上的污秽血迹、魔气残留、诡异的菌毯苔藓类物质,被火焰舔舐而过,顷刻间焦黑、碳化、最后化为飞灰。
那些“邪气涡眼”更是重点照顾对象,赤红如龙的火焰钻入其中,疯狂搅动、焚烧,将淤积的负面能量与混沌气息如同熬煮毒汤般逼出、蒸发,直至涡眼结构崩塌、消散。
就连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和隐隐的恶意,也在至阳至烈的火网笼罩下,被逐渐驱散、中和,开始恢复一丝清明。
然而,净化并非一帆风顺。如此大规模的焚烧,尤其是针对那些深度污染的区域,不可避免地会引动一些激烈的“反抗”。
一处较大的“邪气涡眼”在被火焰灼烧时,猛地爆发出一团浓稠如墨的污秽能量,其中竟混杂了数件破碎魔器的残存灵性、几十个强大怨魂的执念碎片、以及一缕精纯的混沌余烬!它们在被真火净化前的最后一刻,竟然自发地、疯狂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头外形模糊不定、时而如多头怪蛇、时而如百足蜈蚣、散发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临时邪物”!
这邪物毫无理智,只有毁灭与吞噬的本能,刚一成形,便嘶吼着朝上空火网最薄弱的一处节点撞去,试图破网而出,甚至反噬施术者!
“哼!垂死挣扎!”哪吒正中头颅冷哼一声,左侧头颅手中的乾坤圈已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脱手飞出!
“着!”
乾坤圈精准无比地套在那临时邪物的“脖颈”(如果那扭曲的形态有脖颈的话)处,骤然收缩!金光迸发,如同烙铁般灼烧着邪物的躯体,使其发出凄厉的嘶嚎,动作顿时一滞。
与此同时,右侧头颅手中那杆火焰长枪疾刺而下!枪尖凝聚了一点极度凝练、白炽到发蓝的三昧真火精华!
“噗!”
长枪贯体而过!白炽火精在那邪物体内轰然爆发!如同在油锅中投入火星,那邪物由各种污秽能量强行糅合而成的躯体,瞬间从内到外被点燃,疯狂燃烧、膨胀!
“爆!”哪吒轻喝一声。
“轰——!”
临时邪物炸成一团巨大的赤金色火球,狂暴的火焰与冲击波被周围紧密的火网牢牢束缚在内,不仅没有造成破坏,反而化作一股更强劲的净化力量,将那片区域的污秽清扫一空。
类似的抵抗在不同区域零星爆发,但都在哪吒三头八臂的精准操控、杨戬天眼的及时预警、以及悟空随时准备出手补漏的威慑下,被迅速镇压、净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万里火网缓缓向内收缩,如同一个巨大的净化滤网,将范围内的污秽一点点挤压、焚烧、清除。原本昏暗、混沌、充满恶意的废墟上空,渐渐被赤金色的火光照亮,空气中的压抑感明显减轻,那种如芒在背的“污染”感也在逐步消退。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
当最后一片边缘区域的污秽被火焰舔舐干净,残余的负面能量在真火中化作最后几缕青烟飘散后,哪吒八臂一收,三颗头颅缓缓归位,庞大的法身也恢复成正常少年模样。
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气息也略显急促,显然维持如此大规模、高强度、长时间的三昧真火净化网络,消耗极其巨大。但他眼中却闪烁着明亮而欣慰的光芒。
下方,万里废墟虽然依旧满目疮痍,断壁残垣仍在,但之前那无处不在的、粘稠污秽的混沌气息与深沉恶意已然消失。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衰败与怨毒,而是火焰净化后留下的、淡淡的灼热气息与一丝难得的“干净”感。阳光终于能够毫无阻碍地洒落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上,虽然荒凉,却已不再令人心悸。
“幸不辱命。”哪吒调息片刻,朝八戒等人拱手笑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是畅快,“这片区域的‘毒疮’,算是暂时剜干净了。不过,”他语气一转,也带上了凝重,“正如杨戬大哥所言,这般净化,治标不治本。地脉深处的细微污染、规则层面的‘伤痕’,非我之火力所能及。且三界广大,类似被污染之地恐非仅此一处。后续的彻底净化与修复,仍需从长计议。”
八戒点了点头,看着下方重现光明的土地,心中那丝不安的悸动终于平复了许多。他郑重向哪吒回礼:“三太子辛苦了。此一举,不仅消除了眼前隐患,更为后续重建扫清了一大障碍。至于更深层的修复……待‘弑神弩’铸成,大局稍定,我等再联同道佛各家,共商良策。”
悟空也蹦过来,拍了拍哪吒的肩膀(差点被混天绫自动防御弹开):“干得漂亮,大侄子!这下清爽多了!回头老孙请你吃桃!”
杨戬则道:“我会加派人手,定期巡视此地,监测是否有污染复发迹象。”
净化暂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玉帝魔神留下的“遗产”,远比想象中更加顽固和麻烦。而他们的征程,还远未结束。
哪吒收起风火轮,望向远方依旧繁忙的各方重建景象,又看了看身旁这些并肩作战的同伴,少年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神色。
烽火虽熄,余烬犹温。但只要心中火焰不灭,前路再难,亦有光明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