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背着阿烬,脚步未曾停歇。刚转过街角,他便察觉到屋顶的异样——那片瓦片微微颤动,轨迹不自然,像是有人踩踏后仓促撤离。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按在断刀上,指节悄然收紧。
程虎走在前方,步伐加快。三人迅速穿过小巷,避开元道,沿着墙根朝西边的野路行进。阿烬伏在他背上,呼吸轻浅,火纹沉寂。陈无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预示着更大的危险——对方已经盯上了他们,还能精准追踪藏身之处,背后必有手段。
不能再走大路。
“改道。”陈无戈低声说道。
程虎点头,领着他们拐进一条荒草丛生的小径。这条路通往临江城西隘口,偏僻少人,地势复杂,利于藏匿。陈无戈一路警觉,每经一处岔口都停顿半息,确认无人尾随后才继续前行。
太阳升起,雾气渐散。远处官道上出现一列铁甲巡卫,手持长戟列队而立,正在盘查进城行人。再往前看,城门外设了两道关卡:外圈是普通守卫,内圈坐着两名身穿玄袍之人,面前摆着一张木桌,桌上置一面青铜古镜。
镜面刻满符文,边缘泛着暗金光泽。
陈无戈瞳孔微缩。
那是火纹鉴。
他在老镇长留下的图卷中见过此物——七宗用来搜捕“通天脉”宿体的禁器,能感应十丈内火属性灵息波动。一旦被照中,轻则重伤,重则焚尽经脉。
他立刻蹲下,轻轻放下阿烬。她脸色略显苍白,锁骨处的火纹微微发热,尚未亮起。
“别出声。”他说。
阿烬点头,靠在一块石头后,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陈无戈抬眼观察前方局势。正面通行已无可能,火纹鉴会立刻发现阿烬。山丘上有黑影闪动,应是探子在监视。整个隘口已被封锁。
必须绕行。
他重新抱起阿烬,贴着草丛边缘前进。两人借由货车与草垛遮掩身形,一步步逼近城门。一次巡卫朝这边走来,陈无戈当即止步,屏息凝神,待对方走远后才继续移动。
距离城门还有五十步时,他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月华之力。《primal武经》的印记在左臂浮现一道微光,力量缓缓注入双腿。
《星陨步》启动。
他的身影变得模糊,如风掠地,在石缝与沟壑间疾速穿行。每一次跃起都精准落在视线盲区,避开巡卫扫视的角度。阿烬被他护在怀中,尽可能减少暴露。
三十步。
二十步。
就在他们即将越过最后一段空地时,街边酒楼骤然爆燃!
并非火灾,而是灶台中的火焰猛然窜高,呈螺旋状直冲屋梁。火焰由红转蓝,跳动频率竟与阿烬锁骨处的火纹完全一致。
陈无戈心头一沉。
他明白这是什么——古龙脉支流经过酒楼地基,曾为焚天祭祀之地,与阿烬体内的焚骨火纹产生了共鸣。这种共鸣无法阻止,只能承受。
火焰越烧越旺,食客尖叫奔逃,桌椅翻倒,场面混乱。火纹鉴骤然鸣响,发出刺耳蜂音。
两名执事猛然起身,目光锁定酒楼方向。
“有焚骨印记!”一人厉喝,“就在附近!”
人群哗然退散,巡卫立即持戟围拢。火纹鉴被高高举起,镜面映出一圈淡金光晕,缓缓扫向四周。
陈无戈毫不迟疑,抱着阿烬转身就跑。脚下《星陨步》全力催动,身形如影,在混乱人群中穿梭疾行。一辆运菜车恰巧经过,他趁机一闪,躲至车后。
车夫正忙着扶正翻倒的箩筐,并未察觉角落多了两人。
陈无戈喘了口气,将阿烬护在身后,用肩膀挡住火纹鉴可能扫来的角度。她的火纹仍在跳动,热度持续升高。
“没事。”他低声道,“别怕。”
阿烬紧咬嘴唇,眼神警惕地盯着外面。
执事带着四名巡卫快步逼近,火纹鉴不断震动,指向这片区域。
“刚才的异象就是证据。”其中一人冷声道,“通天脉宿体就在这一带,绝不能让她进城。”
另一人挥手下令:“封锁四门!挨户搜查!活捉女童者赏灵晶百枚!”
命令传下,整条街道气氛骤变。百姓纷纷关门闭户,巡卫冲入沿街店铺,翻箱倒柜。城门口的队伍被强行解散,所有人不得进出。
临江城瞬间化作一座牢笼。
陈无戈靠在车后,手指抚过断刀的麻布缠柄。他知道此刻不能出手,一旦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但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找到突破口。
他眯眼扫视四周。运菜车停在一家药铺门口,铺内无人,门半开。右侧是一条窄巷,通向民居后院;左侧则是酒楼侧门,此刻已被巡卫把守。
唯一的生机,是在混乱中混入人群,或趁夜色降临前转移阵地。
可阿烬的状态不对。她倚在他肩上,额头渗出细汗,火纹越来越烫,仿佛有什么即将破体而出。
“撑住。”他说。
阿烬点点头,声音微弱:“我……还能走。”
陈无戈摇头:“你现在不能动。”
话音未落,火纹鉴再次鸣响。执事立于街心,高举铜镜,镜面金光凝聚成一点,直指运菜车所在位置。
“目标确认!”执事厉声喝道,“就在那里!围上去!”
巡卫立刻包抄而来,长戟交错,形成包围圈。
陈无戈抱起阿烬,准备强行突围。就在此时,药铺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有物件倒塌。紧接着一股浓烟从门缝涌出,遮蔽了部分视线。
机会!
他立刻起身,借烟雾掩护,朝窄巷方向冲去。《星陨步》再度催动,步伐急促,身形如电闪避。
一名巡卫扑来拦截,被他一记肘击撞开。另一人挥戟横扫,他低头闪过,顺势将阿烬往肩上一扛,加速钻入巷口。
身后喊杀声起,脚步密集逼近。
他不敢回头,只顾向前。巷道曲折狭窄,堆满杂物,但他对此类地形极为熟悉——那是自幼在边陲小镇废墟中磨砺出的本能。
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一堵矮墙。他一脚蹬地跃起,翻墙而过,落地时屈膝卸力,随即稳住阿烬。
此处是个废弃院子,杂草丛生,墙角堆着破陶罐。他靠墙喘息,耳听外界动静。
追兵被巷道阻滞,暂未跟上。
阿烬的手忽然抓紧他的手臂:“他们……还会找来。”
陈无戈点头:“我知道。”
他望向远处城墙上巡逻的身影,又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孩。她的火纹依旧滚烫,但意识清醒。
“等天黑。”他说,“我们换个方式进城。”
阿烬望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唯有信任。
远处传来犬吠,接着是铁链拖地的声响。七宗已开始动用灵犬与机关兽。
时间不多了。
陈无戈握紧断刀,一根根手指缠上麻布刀柄。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关乎生死。
院墙外的脚步声,正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