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晶？
我后背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灼痛，正如潮水般退去，仿佛被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水晶球——龙晶——温柔地吸走。残留的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被安抚后的疲惫和酥麻。
萧辰依旧紧绷着身体，背着我，警惕地盯着突然出现的“鬼面”，以及那颗诡异悬浮的龙晶。他呼吸粗重，显然刚才的分流痛楚也让他消耗巨大。
“你是谁？”萧辰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口虽然垂下，但手指依旧扣在扳机上，随时可以抬起射击，“你怎么知道这里？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面”没有回答萧辰的问题。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震惊、狂热、探究、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向前一步，无视了萧辰的威胁，指向那颗龙晶，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它……能稳定你的逆鳞。”
稳定？
我猛地看向那颗龙晶。柔和的白光似乎随着我体内痛楚的平复，也渐渐收敛，内部液体的流动变得舒缓起来。
这玩意儿……能抑制龙血秘契的反噬？
“你到底是什么人？！”萧辰再次厉声质问，向前一步，将我更严密地护在身后，对“鬼面”的无视感到极度不安和愤怒。
“鬼面”终于将目光从龙晶上移开，落在了萧辰身上。那冰冷的目光似乎微微缓和了一丝，但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手，缓缓摘下了脸上那半张鬼脸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出乎意料年轻的脸。大约二十七八岁，眉眼凌厉，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组合成一种冷峻的英俊。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眉骨到颧骨处，一道陈年的、狰狞的伤疤，为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而他的眼神，是那种经历过无数生死、早已将情绪磨砺殆尽的冰冷和麻木。
唯有在看向我时，他眸中才会翻涌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代号幽荧。”他开口，声音没了面具的阻隔，依旧嘶哑，却清晰了许多，“奉命守护龙晶，等待逆鳞之主。”
幽荧？
奉命？奉谁的命？
守护龙晶？等待我？
无数的疑问瞬间塞满我的脑袋。
“奉谁的命？！”萧辰立刻追问，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这个突然出现的、实力恐怖的男人，来历太过可疑。
幽荧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龙老。”
龙老？！
我和萧辰同时一震！
龙老爷子？！上一任龙门门主？！
这老家伙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个后手。
“义父……他还活着？！”萧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幽荧的衣领，“他在哪里？！”
幽荧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冰冷：“不知，我只接受单向指令。最后的命令是：守护龙晶，直至逆鳞再现，并将其交予新任门主。”
他看向那颗悬浮的龙晶：“龙晶本就是龙血之力凝结而成，可暂时调控龙血秘契的反噬，但无法根除。唯有找到龙老留下的完整契约，方能彻底掌控力量。”
单向指令？不知行踪？
巨大的希望刚刚升起，就被更深的迷雾笼罩。
龙老爷子还活着，却不肯露面，只派了一个代号幽荧的顶尖杀手，守护着这颗能救我命的东西？
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为何现在才现身？”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开口问道，声音还有些虚弱，“之前几次……”
“时机未到。”幽荧回答得极其简洁，“逆鳞之主是否值得托付龙晶有待考验，且……暗处眼睛太多。”
他意指之前书房刺杀和现在的袭击。
“暗处的眼睛……是谁？”我紧紧盯着他，“是谁想杀我？谁想知道龙血秘契的秘密？我接过一个匿名电话，是不是他们打的？”
幽荧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触及到了某个核心。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外面的交火声都渐渐稀疏下去，才缓缓开口：
“一个……自称为屠龙者的组织。”
屠龙者？
好中二的名字，但却让人笑不出来。
“他们觊觎龙血之力，追寻龙老和契约的下落已久。”幽荧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极其冰冷的杀意，“他们是导致龙老失踪的元凶之一。”
我的心猛地一沉。
元凶之一？那意思是还有其他人咯？
“钱富贵……”我立刻联想到了那只老狐狸，“他和屠龙者有没有关系？”
“酉字部，早就有大半被策反，是他们的钱袋子和眼线之一。”幽荧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此次袭击，亦是试探。他们在海下制造了能量波动，若你的逆鳞没有产生反噬，便不配成为他们的猎物。”
猎物……
这个词让我后背发凉。
所以，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一场针对我的资格测试？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起。
把我当猎物？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少主！船体损伤已控制，入侵者大部歼灭，小部分俘虏。”萧辰的耳麦里传来汇报声，打断了我翻腾的思绪。
他快速回应了几句，然后看向我，眼神请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目光重新变得冷静。
“清理战场，统计伤亡。把俘虏分开审讯，我要知道所有细节。”我下达命令，然后看向幽荧，以及那颗悬浮的龙晶，“这东西……怎么处理？”
幽荧伸出手，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龙晶仿佛受到牵引，缓缓落下，悬浮在他掌心之上。
“这颗龙晶由于消耗过度，内部已经有了裂痕，需要小心使用。”他将龙晶递给了我，指了指裂痕之处，“随着你的使用，它的效力会逐渐减弱，需要想办法寻找新的。”
新的？还有别的？
“龙晶不止一颗？”萧辰立刻追问。
幽荧点头：“龙老当年，留下了三颗。其余两颗……下落不明。”
线索又断了。
但至少，眼前有一颗能暂时保命。
想起他刚才说的什么“考验”，我忍不住有些好奇：“唯一的一颗，你就这么给我了？是因为我通过了你的考验？”
“算是吧。”幽荧语气淡淡，似乎谈论的不是至高无上的力量传承，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的表现差强人意？
不过好像目前为止我都是被萧辰挡在身后护得好好的，除了偶尔装逼外，也没什么突出的表现……
“我有个问题很好奇。”我似笑非笑地盯着幽荧道，“这海龙号是酉字部的地盘，你刚才说酉字部是屠龙者的人，那你和屠龙者又是什么关系呢？嗯？”
我话音未落，萧辰的枪已经又重新举起对准了他。
“能把龙晶布置在海龙号里存放着，这本事可不小。”我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
幽荧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模样：“不管怎么样，我把龙晶给你了。”
也是，虽然尚未分得清是敌是友，但至少没有害我。
某种程度上说来，他送来的龙晶简直是救我狗命的神器。
算了，心累，不想管了。
我没再理他，看着自己掌心的龙晶，感受着后背那彻底平复下去的龙纹，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萧辰，”我声音沙哑地开口，“安排人守住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萧辰立刻领命。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我需要时间消化。
屠龙者组织，失踪的龙老爷子，下落不明的龙晶，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给我救命神器的幽荧……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但。
我摸了摸似乎暂时安分下来的后背。
至少，我手里，多了一张牌。
一张能让我暂时活下去的牌。
“我们走。”我对萧辰说道。
该回去，收拾残局了。
还有那只不老实的老狐狸，钱富贵。
是时候，跟他算算总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