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被相柳失控的妖力撞得咯吱乱响,木柱裂出蛛网纹,屋顶的干草药混着尘土簌簌往下掉。他像头挣脱锁链的凶兽,血红竖瞳里只剩杀戮,抬手就往最近的刺客抓去——指风扫过空气,都带着撕裂般的锐响。
“相柳!”
望舒的喊声被妖力的轰鸣盖了大半,可她没退。不顾妖力刮得手臂生疼,从身后死死环住他滚烫的腰——他的皮肤烫得像烧红的铁,衣料下的肌肉绷得发硬,每挣一下,都震得她心口发疼。她把额头抵在他后颈,没再用灵力压制,反而将自己残存的神念,像片单薄的纸,往他识海那片翻涌的血海里撞。
识海里全是百年前的碎影:清水崖的血漫过脚腕,洪江自爆时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黑袍人的刀擦着他喉咙划过,还有他自己握剑的手,沾着分不清是敌是友的血。望舒的神魂被这些碎片撞得发疼,像要散架,却死死盯着那片血色深处——有团黑雾裹着点微光,是之前她点燃的“心灯”,也是相柳没被吞噬的本心。
“回来!为了我!”她的神念在混沌里喊,声音细得像线,却没断。
妖力突然顿了。
相柳抓向刺客的手停在半空,指节还在颤,血红瞳孔里,那点神魂光像颗小火星,被血色卷得晃了晃,却顺着识海的裂缝,往黑雾里钻。他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哼声,不是暴怒,是挣扎——七窍渗出来的黑血,慢慢掺了点暗红,顺着下巴滴在干草上,洇出小印子。
棚里的混战停了瞬。刺客们举着刀,不敢上前;石坚趁机拽起摔在地上的阿武,往望舒那边靠,短刃上的血滴在地上,“嗒嗒”响。
阿沅扑过去踩灭了冒烟的毒草,转身就往门口退。指尖凝着金芒,咬着牙撑开层薄光膜——光膜晃得厉害,她嘴角渗出血丝,显然是硬撑。“别过来!”她对着外面喊,声音发颤,“蚀魂兽快到了!”光膜外,幽绿的鬼火正飘过来,是幽冥的追兵,离棚屋越来越近。
望舒的神念还缠在相柳的识海里。那点微光终于撞开黑雾,她看见相柳的本心——不是凶兽,是个攥着断剑、背对着尸山的影子,正往光里走。可血色还在反扑,她的神魂被撞得发懵,一口血没忍住,喷在相柳的后背上,红得刺眼。
“望舒!”相柳的声音突然透出来,沙哑得像磨过石头,“别……再撑了……”
相柳的身子晃了晃,抓着望舒手腕的手,慢慢松了点——不是要推开,是怕捏疼她。他识海里的血色还在翻,可那点微光越来越亮,照得黑雾往回缩。他想起望舒贴在他后颈的温度,想起她刚才的喊声,想起她掉在他手背上的眼泪——那些画面像把刀,割开了混沌。
“呃啊——!”
他仰头低吼,声音里全是痛苦,却没再乱发妖力。血红的瞳孔慢慢褪成淡红,中间那点清明,终于露了出来。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怀里的望舒——她的脸白得像纸,眼睛闭着,嘴角还沾着血,手垂在身侧,连攥着他衣角的力气都没了。
“望舒?”他的声音抖得厉害,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凉得像冰,吓得他赶紧把人往怀里搂,手臂收得很紧,却又怕弄疼她,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瓷。
望舒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却往他怀里缩了缩,气音轻得像风:“你……醒了?”
“醒了。”相柳的喉结滚了滚,把脸埋在她发间,闻到药草香混着血味,心像被攥住拧,“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棚门口的光膜晃了晃,阿沅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急:“别磨叽!幽冥的尊者快到了!结界撑不过一炷香!”
相柳抱着望舒,轻轻放在干草堆上,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外袍上沾着血和泥,却能挡点风。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凉的,却松了口气:至少人还在。
“石坚,”相柳站起来,声音没了刚才的软,只剩冷,“带伤兵去西侧崖壁,那里有裂缝,能躲。”他捡起地上的弯刀,妖力在刀身裹了层淡红——不是失控时的暴戾,是收着劲的狠。
“军师,您后背的黑气还没散,再打……”石坚急了,想拦他。
“我没事。”相柳打断他,往棚门口走,“你们先走,我断后。”
阿沅收起光膜,往他手里塞了个金符:“这能挡尊者的一击,别硬拼。”她看了眼干草堆上的望舒,又看了看相柳,眼神复杂,却没多问,“我们在裂缝那边等你,别死。”
相柳捏紧金符,没回头——他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可他知道,只有把幽冥的人引开,望舒和残部才能活。
棚屋外的幽绿鬼火越来越近,尊者的灵力压得空气都稠了。相柳攥紧弯刀,深吸一口气,猛地撞破木墙,冲了出去——妖力炸开,像道暗红的光,直扑最前面的黑袍人。
“九命相柳,终于肯出来了?”黑袍人冷笑,手里的锁链往他身上缠。
相柳没躲,弯刀劈过去,“当”的一声,锁链断成两截。他看着黑袍人惊住的脸,嘴角勾起抹狠笑:“想拿我的妖力?先问问我这把刀答不答应。”
打斗声瞬间炸开,盖过了崖壁方向的脚步声。干草堆上,望舒慢慢睁开眼,看着棚屋破口处的暗红光影,攥紧了身上的外袍——她知道,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