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撞破木墙的瞬间,木屑混着夜风扑满脸。他没停,像道贴地的影子,直往幽绿鬼火最密的地方冲——不是硬拼,是要把所有追兵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脚刚落地,后背的伤就炸着疼,蚀灵散的黑气往心口钻,可他没管,双指并作刀,妖力顺着指尖凝出细如发丝的黑针,往四周一甩!
“咻——嗤!”
气针钉进蚀魂兽的磷甲里,转眼就冒起青烟,那些泛着绿光的妖兽连哼都没哼,就化成灰飘在风里。不过眨眼,他身边数丈内就空了,只剩满地焦痕。白发被夜风吹得贴在脸上,沾着黑血,他抬眼扫向树林深处,瞳孔里还剩点没褪的红:“躲着干什么?出来打。”
“九命相柳,倒会装腔作势。”阴恻恻的声音从树后飘出来,黑袍人踩着腐叶走出来,手里的锁链在月光下泛冷光,“强撑着用妖力,就不怕蚀灵散烂了你的心脉?”
相柳没答,只是握紧了弯刀。妖力裹着刀身,泛着淡红的光——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可只要能拖到残部走远,值了。身影猛地窜出去,刀直劈黑袍人的咽喉,快得像道闪电。
棚屋里,阿沅在相柳冲出去的瞬间就拽住望舒:“走!西侧裂缝!”她指尖的金芒还没散,往门口晃了晃,逼退两只漏网的蚀魂兽。
石坚扛起最沉的伤兵,独臂攥着短刃往裂缝跑:“跟上!别掉队!”残兵们互相扶着,踩着湿滑的石棱往裂缝里挤——缝太窄,得侧着身子,衣角蹭过岩壁的青苔,沾得满是水。
望舒被女兵扶着,走两步就回头看。棚屋外的妖力光越来越亮,还夹杂着黑袍人的惨叫,她的手指攥着衣角,指甲都掐进布纹里:“他会不会……”
“别想了!”阿沅打断她,把她往裂缝里推了推,“他比你想的能扛。我们走得越远,他越安全。”可她自己的声音也在颤——谁都知道,相柳是在以命相搏。
最后一个残兵钻进裂缝时,阿沅回头望了眼。相柳的白发在月光下很显眼,正被三个黑袍人围着打,刀光剑影里,他的后背又添了道新伤,黑血顺着衣摆往下滴。她咬了咬牙,转身钻进裂缝,指尖的金芒收了,脸色白得像纸。
裂缝里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没人说话,都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厮杀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风响,不知道是相柳赢了,还是……
裂缝的出口藏在瀑布后面。刚钻出来,水汽就扑满脸,带着点凉。石坚先跳出去,站稳了才回头扶人:“快!出来透透气!”
残兵们一个个钻出瀑布,站在空地上,看着眼前的山谷,没人敢笑——少了相柳的身影,这“逃出生天”像缺了块角。石坚蹲在地上,手指在泥里划着数:“一、二……十九。”数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原本三十七个人,现在只剩不到二十个。
望舒扶着岩石,盯着瀑布后的裂缝,声音发颤:“他怎么还没来?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是山崩的响,震得地面都晃,瀑布的水都溅起老高。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妖力涌过来,带着毁灭的劲,却又透着点决绝——是相柳的妖力!
“军师!”石坚猛地站起来,往裂缝方向跑,却被阿沅拽住。
“别去!”阿沅的脸色变了,“那是他在自爆妖力逼退追兵!现在过去,只会送死!”
望舒的身子晃了晃,眼泪没忍住掉下来。她知道相柳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她还是抱着希望:“他答应过我的,会跟我们汇合……他不会食言的。”
“别愣着!”阿沅抹了把脸,往山谷深处指,“我知道前面有座废山神庙,能躲。幽冥的人顺着血迹就能找来,得赶紧走!”
残兵们互相看了看,没人动——谁都想等相柳,可也知道阿沅说得对。最后,还是老周拄着木杖站起来:“走吧。军师要是回来,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望舒吸了吸鼻子,擦去眼泪,跟着往山神庙走。她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瀑布的方向,月光洒在水面上,亮得像碎银,却没映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会回来的。”她小声对自己说,“不管是那个失控的妖,还是记不起过去的军师,他都不会丢下我们。”
而瀑布后的战场,早已一片狼藉。树木倒了一片,地面焦黑,黑袍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蚀魂兽的残骸堆成了小山。相柳单膝跪在地上,弯刀插在土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白发被血和尘土粘在一起,贴在脸上,七窍渗出来的黑血滴在地上,洇出小印子。
他抬头望了望瀑布的方向,想笑,却没力气。意识越来越模糊,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整个人顺着刀杆滑下去,侧脸贴在冷土里。
夜风卷着瀑布的水汽吹过来,混着血腥味。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泛了点白——天快亮了,可他还没看见要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