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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对米莎的那个弟弟，了解得实在不多。在我对他稀薄到可怜的印象里，他还只是个被科西切不知弄到哪里去、失去了双亲、只能与姐姐米莎相依为命的、沉默寡言的小孩子。
一个需要被保护，也理应被保护的受害者。
现在这个记忆中的小孩子摇身一变，成了科西切那老阴逼的手下，黑蛇的蛇鳞——虽然只是可能，但我还是没有太多真实感。
或者说：“所以呢？那又怎么样？”我问，语气平静得甚至有些茫然，“核心城密钥的事，我已经受到教训了。”
据我所知，米莎的弟弟比她小上几岁，科西切雇佣童工只能说明他是一个道德品质极其败坏的家伙，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全整合运动都已经知道了。
而我这次要做的就是让全龙门也知道——我在心里飞快盘算着。
可我这般近乎轻描淡写的反应，反而把从头到尾都绷紧神经、一脸严肃的陈晖洁给搞愣住了。她那双漂亮的赤红色眼眸瞬间睁得更大，里面流露出一种看待外星奇异生物般的诧异和不解，紧接着，她又像一只被突然扎破了的气囊，那股强撑着的锐气和急切“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肩膀都微微垮了下来。
“你真的……”
后面半句我没来得及听清，但少女已经甩着率真的长马尾走到门口——
同她自己的说法是，她没办法把重要的姐姐完全托付给我。
此刻，我站在科西切公爵举办的、名为“庆贺爱女归来”实为政治秀的奢华宴会厅一角，长桌旁，我的嘴巴几乎就没怎么停过。侍应生陆陆续续端上来的各色点心都极富龙门特色，做得小巧精致，尤其是那道名字起得花里胡哨的“闭月羞花”，酥皮入口即化，内馅香滑绵密，几乎不用咀嚼就在舌尖化开一汪美妙的滋味，吃得我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可惜，还没等我吃个八分饱，牙关正准备对下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发动攻势时，上下牙齿却毫无预兆地狠狠磕在了一个冰碴子上！
“咔嚓！”一声极轻微的脆响，一股能瞬间穿透牙髓的冰冷和坚硬让我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以为自己的门牙要光荣牺牲了！
是霜星。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她凑过来，恶狠狠在我耳边小声警告。
“大气一点，作为今晚主角的家属，有什么我们不可以呢？”
我面不改色，甚至顺手从经过侍者的托盘里拈起一块做成莲花状的精致点心，自然地递向她，仿佛只是同伴间的寻常分享。脚下步伐不停，带着她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群中巧妙地游走，如同两尾融入溪流的鱼。
之前在赌场认识的几位隔着老远就朝我举杯示意，我也微微点头致意。
“从我进来到现在，”我保持着脸上的社交性微笑，嘴唇几乎不动地低声对身旁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霜星说道，“大家的注意力，明里暗里，都已经逐渐聚焦过来了。这难道不是正好？” 我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漾出微光，“科西切越是忌惮我，梅菲斯特他们行动起来就越方便。”
“闹不好他们能直接把塔露拉秘密营救出来，然后我们大摇大摆回家去，也没必要担心后面的事。”
“你明知道这没可能。龙门的排场至少是我们的几十倍，科西切怎么可能放过她！”
“你知道？那就按我的路数出牌吧。”我笑。
霜星不说话了。或者说，她被我这套歪理邪说暂时说服，又或许是眼前琳琅满目的美食暂时冰封了她的忧虑。她索性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气势，加入了我这个“吃吃吃”的行列。
虽然远在根据地的萨卡兹厨师长若是知道，大概会伤心欲绝。但不得不承认，科西切重金聘请的厨子，其手艺水平可能真的领先了那位热衷于创新的厨师长两个世纪。
我们二人，一个整合运动的临时首领，一个雪原的游击队战士，就这么顶着“公爵千金远亲”的名头，从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这头吃到那头，又从摆满精致点心的圆桌吃到供应各色佳肴的方桌。
吃出优雅，吃出自信。
“我在龙门郊外……输给了阿米娅。”霜星冷不丁说。
宴会这种玩意对于龙门而言是种奢华的舶来品，这场足够盛大的晚宴在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时就开始铺排，灯火通明，衣香鬓影，侍者端着酒水和美食川流不息，所有的一切只为了营造出一种极致的、令人沉醉的隆重与欢庆气氛。
我想，或许是这种虚幻的热闹与温暖，不经意间戳中了霜星内心某个被坚冰包裹的角落，才让她在此刻，主动提起了我们这段时间彼此心照不宣、刻意闭口不谈的伤痕。
她并没有看我，视线仿佛落在手中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香槟上，气泡细碎地升起、破灭。
“那时，我已经放弃了自己，但塔露拉还有大家没有放弃我，她是那样的——”
她顿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又或许是不愿说出口。
我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一块口感细腻的杏仁豆腐送入口中，任由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冲淡些许她话语带来的沉重。
“失败一次不代表什么，霜星，你在意的东西，我们都在意，所以我会——”
我的话没能说完。
宴会厅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明显不同于寻常寒暄的骚动与低语，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角落里的这份短暂私密。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逃离这沉重话题的出口，霜星几乎是立刻假意被吸引了注意力，急急惶惶地将视线投掷出去，侧身望向那骚乱的源头。
我也只能无奈地将未尽的话语吞咽回嗓子里，收拾好表情，与她一同望去。
当然，这种级别的骚动并非凭空而来。因为来者是——林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