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在绝对的保密和高效中推进。马克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中间人,联系上了阮氏清玄的贴身助理阿玉。起初阿玉极为惊恐和犹豫,但在得知清玄小姐被软禁的实质以及弘雄不惜冒险也要救她的决心后,这个忠诚的女孩最终选择了背叛家族命令,暗中提供了阮氏大宅详细的守卫分布图、换班时间,以及清玄被软禁的具体位置——她常住的那个带独立庭院的“兰轩”。
情报确认,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三点,人体最为困顿,守卫也最为松懈的时刻。
弘雄亲自挑选了六名最顶尖的“安保”队员,连同他和胡安,一共八人。所有人都换上了深色的夜行作战服,配备了非致命的强光眩目弹、高压电击器和麻醉枪,力求在不造成致命伤亡的情况下快速突破。他们的目标是救人,不是屠杀。
夜色深沉,乌云遮月,连星光都吝啬给予。两辆经过改装、熄灭了所有灯光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到距离阮氏大宅后墙一公里外的一片废弃工厂区停下。
“检查装备,通讯静默,按计划行动。”弘雄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耳机,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众人无声点头,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借助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快速向那高耸的、象征着百年权势的院墙逼近。
院墙高达四米,上方装有带刺的铁丝网和监控探头。但这难不住早有准备的专业人员。两名队员利用特制的抛绳枪,将带着吸盘的绳索精准地固定在墙头,避开监控死角。动作迅捷如狸猫,几人依次悄无声息地翻越高墙,落入院内茂密的花丛中。
根据阿玉提供的地图,他们避开主要的巡逻路线,在阴影和假山的掩护下,向着“兰轩”的方向潜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兰轩”是一座独立的越式传统建筑,环境清幽,此刻却成了最华丽的牢笼。院门外有两名守卫抱着枪,昏昏欲睡。院内廊下,还有两人在低声交谈。
弘雄打了个手势。四名队员如同鬼魅般分出,两人一组,利用强光眩目弹和精准的电击器,在守卫发出警报前,瞬间将其制服,并迅速拖入阴影中捆绑塞口。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
弘雄带着胡安和另外两名队员,迅速穿过庭院,来到主屋门前。门从外面被一把沉重的铜锁锁住。
一名队员取出特制的开锁工具,屏息操作。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开了。
弘雄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阮氏清玄穿着白色的睡袍,抱膝坐在窗边的地毯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背影单薄而孤寂。听到门响,她猛地回过头,脸上带着惊愕和警惕。当看清逆着门口微光站立的那个人影时,她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是……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几乎以为是幻觉。
“是我。”弘雄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快速扫过她,确认她无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没时间解释,跟我走。”
他言简意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阮氏清玄不是寻常女子,短暂的震惊后,她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和弘雄冒险前来所代表的意义。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问要去哪里,为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感动、决绝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亮光。
她迅速起身,甚至没有换下睡袍,只是抓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深色风衣裹在身上。
“外面守卫解决了,但很快会换班,我们得快!”胡安在门口低声催促。
一行人迅速撤离“兰轩”,沿着原路返回。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翻越点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名本该在另一区域巡逻的守卫,不知为何提前绕到了这边,恰好与弘雄小队撞了个正着!
“什么人?!”那名守卫惊骇之下,下意识地就要举起对讲机和枪。
“动手!”弘雄低吼一声。
一名队员反应极快,麻醉枪瞬间激发,一枚细小的麻醉针精准地射入守卫的脖颈。守卫身体一僵,软软倒地。但在他倒地前,手指还是按下了对讲机的通话键,虽然没来得及说话,但那瞬间的电流杂音已经足以引起监控室的注意!
“暴露了!快走!”弘雄脸色一变,一把拉住阮氏清玄的手,朝着墙根狂奔。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划破夜的宁静!整个阮氏大宅如同被惊醒的巨兽,灯光接连亮起,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上墙!快!”
队员们迅速协助阮氏清玄爬上绳索,弘雄断后。当最后一名队员翻上墙头时,已经有数名守卫冲到了庭院中,子弹呼啸着打在墙头和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走!”
众人跳下高墙,朝着越野车停泊的方向发足狂奔。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追兵和零星的枪声。
坐进车里,引擎发出咆哮,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入漆黑的夜色。后面,阮氏家族的车辆也亮起大灯,紧追不舍。
“按备用计划!去b点集合!”弘雄对着通讯器吼道。原本计划中的安全屋已经不再安全。
车辆在狭窄的巷道中疯狂穿梭,试图甩掉追兵。然而,阮氏家族在西贡的势力根深蒂固,更多的车辆从不同方向围堵过来。
“不行!甩不掉!他们人太多了!”负责开车的队员额头冒汗。
就在这时,天空毫无征兆地劈下闪电,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瞬间,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雨水疯狂地敲打着车窗。
“天助我也!”胡安喊道。
暴雨虽然增加了驾驶难度,但也极大地干扰了追兵的视线和追踪。
“弃车!”弘雄当机立断,“换摩托车!进雨林!”
在一条预先勘察过的、靠近城市边缘的岔路口,两辆越野车猛地停下。众人迅速下车,掀开旁边草丛里伪装的油布,露出几辆早已准备好的、适合山地行驶的越野摩托车。
弘雄将一件雨衣裹在阮氏清玄身上,将她扶上自己车后座。
“抱紧我!”他回头喊道,声音淹没在雨声和引擎轰鸣中。
阮氏清玄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却湿透的后背上。这一刻,没有身份的隔阂,没有家族的枷锁,只有亡命天涯的相依为命。
摩托车队如同离弦之箭,冲进了道路旁茂密的热带雨林。泥泞的小路颠簸不堪,树枝不断抽打在身上脸上,雨水冰冷地灌进领口。但没有人减速,身后远处,追兵的车灯和叫喊声依旧隐约可闻。
弘雄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女人紧紧环抱住他的力量,能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恐惧,还是……别的什么。这种在绝境中完全的依赖和信任,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和保护欲。
他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追兵声音彻底被雨林的风声雨声吞没,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他才将摩托车停在一处隐蔽的、废弃的猎人木屋前。
众人迅速进入木屋,留下两名队员在外围警戒。木屋十分简陋,四处漏风,但至少提供了一个遮风挡雨的暂时栖身之所。
劫后余生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所有人都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眼神里都带着一丝庆幸。
弘雄脱下湿透的外套,看向阮氏清玄。她裹着那件同样湿透的风衣,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脸色苍白,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惊魂未定,有深深的感激,有脱离牢笼的快意,更有一种长期压抑后、如同火山般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
她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弘雄。
木屋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屋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胡安和其他队员默契地转过身,或者走到角落,假装检查装备,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弘雄……”阮氏清玄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谢谢你……谢谢你冒险来救我。”
她的目光如同带着钩子,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
然后,在弘雄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她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仰起头,将自己冰冷而柔软的唇,印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雨水咸湿的味道,带着绝望中迸发的炽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也带着她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真实的情感。
弘雄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温香软玉在怀,唇上是她冰冷又炽热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特的、混合着雨水和体香的清冷气息。眼前是她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的长睫,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动情与交付。
在指挥中心的默契欣赏,酒吧里的脆弱试探,竹林茶室的智斗博弈……所有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个吻彻底点燃!一种强烈的、原始的、名为征服和占有的欲望,如同野火般在他体内燎原!
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几乎要沉溺在这份致命的诱惑里,回应这个在他心中也占据着特殊位置的女人。
酒精未能让他失控,但这一刻的生死与共、情感决堤,却几乎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
他的唇瓣动了动,几乎就要加深这个吻。
然而,就在这意乱情迷的临界点,一幅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
马尼拉湾的夕阳下,安娜转过身,那双盛满巨大悲伤却异常平静的眼睛看着他,轻声说:“我们……暂时分开吧。”
还有她最后那句,如同灯塔般的话语:“记住,家还在。”
家还在……
安娜……
这个名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体内燃烧的野火。
他猛地清醒过来!
不!他不能!
他对阮氏清玄有欣赏,有共鸣,甚至有心动,但那不是爱,至少不是他想要承诺一生的爱。那是一种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是灵魂层面的吸引,是乱局中的相互扶持。它可以成为最牢固的盟友关系,最珍贵的知己情谊,却不能逾越那条底线。
而安娜,才是他的“家”,是他漂泊后想要归去的港湾,是他即便破碎也想要修复的承诺。
他的动摇已经伤害了安娜一次,他不能再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在阮氏清玄沉浸在这个吻里,感受到他瞬间的回应而更加投入的时候,弘雄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握住了她的肩膀,坚定地、不容置疑地,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
唇分。
阮氏清玄错愕地睁开眼,迷离的眼神中带着不解和一丝受伤。
弘雄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后的痛苦和清醒的坚定。
“清玄,”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激情和此刻的克制而沙哑无比,却字字清晰,如同敲打在木屋沉闷的空气里,“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知己。我欣赏你的智慧,敬佩你的原则,感谢你多次的相助,今晚冒险救你,于我而言,义不容辞。”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她,仿佛看向了遥远的马尼拉,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而坚定:
“但是,我不能。”
他看着阮氏清玄瞬间苍白的脸,狠下心肠,说出了那个最终的决定:
“我的责任,和我的心……在马尼拉。”
木屋内,只剩下屋外更加猛烈的雨声。
阮氏清玄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那双明亮的眸子,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莲花,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无尽的失落和……一种了然的悲凉。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还残留着他体温的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再流露出任何脆弱。
只是那挺直的脊梁,和重新恢复清冷的目光,仿佛在瞬间,又变回了那个骄傲的、不可侵犯的“清河公主”。
只是那眼底深处,某些刚刚萌芽的东西,已然被他亲手……斩断。
生死相随的亡命之路,将他们的关系推向了情感的顶峰。
而理智的最终抉择,又将他们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划下了清晰的界限。
这一夜,雨林深处,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