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从周瑜的锐意进取,还是采纳鲁肃的隐忍待机?这个抉择,沉重地压在孙权肩上。江东的未来,似乎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就在孙权犹豫难决,周瑜、鲁肃争论不休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吴侯府内的凝重气氛。
“报——!”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冲入厅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颤抖,“紧急军情!曹操在许都誓师,以报赤壁之仇、雪淮南之耻为名,亲率大军十余万,战船数千艘,水陆并进,旌旗蔽空,直指濡须口!”
消息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孙权猛地转身,脸上的怒色瞬间被严峻所取代。周瑜和鲁肃也停止了争论,目光齐齐投向那斥候。
“曹孟德!他不敢北上去碰兵强马壮的李胤,便来找我江东的晦气!”孙权咬牙切齿,但语气中更多是面对强敌时的决绝。来自北方的巨大威胁,瞬间压倒了对刘备的愤怒,将内部的战略分歧暂时统一到了生存之战上。
“公瑾!”孙权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果决,“你即刻持我节钺,总督水陆各军,前往濡须口迎敌!务必拒曹军于长江以北!”
“诺!”周瑜慨然应命,眼中重新燃起赤壁之战时的熊熊斗志。尽管身体不适,但国难当头,他义不容辞。
“子敬!”孙权又看向鲁肃,“你速往成都!一则,代表我江东,向刘备示好祝贺,贺其得益州;二则,探听刘备口风,看他是否愿履行同盟之约,出兵牵制曹操侧翼,或提供粮草支援!若其推诿,心存观望……”孙权眼神一冷,“待我击退曹贼,再与他清算总账!”
“肃,领命!”鲁肃深知此行关系重大,不仅关乎眼前战局,更关乎孙刘联盟的未来。
建安十四年的战火,再次于长江下游点燃。濡须口,这个控扼长江水道、屏障建业的重要隘口,成为了曹孙双方争夺的焦点。
曹操挟雷霆之势南下,意图一举突破长江天险,踏平江东,一雪前耻。他麾下大将张辽、乐进、李典等皆骁勇善战,水军虽经赤壁之败,但经过数年重整,亦不容小觑。曹军战舰如云,步骑如林,对濡须口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然而,江东水军毕竟冠绝天下,更有周瑜这般不世出的统帅。尽管健康状况不佳,周瑜依旧以其卓越的指挥才能,依托长江天险和水军优势,巧妙布防,沉着应战。他命人修筑濡须坞,加固防御工事,利用水军机动性,不断袭扰曹军补给线。两军在濡须口一带相持月余,大小数十战,互有胜负。曹操虽兵力占优,却始终无法突破周瑜布下的铁壁铜墙;孙权亦曾亲自乘船侦察曹营,被曹操誉为“生子当如孙仲谋”,但也无力击退庞大的曹军。战事,陷入了艰苦的胶着状态。
就在濡须口战火纷飞之际,鲁肃的使团抵达了成都。
此时的成都,正沉浸在一种混合着喜悦与不安的复杂情绪中。刘备与诸葛亮以极高的礼节接待了鲁肃。盛宴之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鲁肃代表孙权,向刘备正式表达了祝贺,言辞恳切,仿佛之前建业吴侯府内的震怒从未发生过。
然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鲁肃终于委婉地切入正题,提及了荆州的归属问题,以及当前江东面临的巨大军事压力,暗示希望刘备能履行盟约,给予支援。
刘备闻言,面露难色,目光转向一旁的诸葛亮。诸葛亮羽扇轻摇,神色从容,他先是高度赞扬了孙权的英明神武和周瑜的用兵如神,坚信江东必能击退曹军。随后,他话锋一转,开始大倒苦水,详细描述了益州新定,百废待兴,内部士族尚未完全归附,各处关隘需重兵把守,北面张鲁虎视眈眈,实在无力抽调兵马钱粮支援江东。但他强调,孙刘联盟是抵御曹操的基石,绝不可动摇,刘备集团在道义上完全支持孙权,并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例如开放部分贸易渠道)提供帮助。
诸葛亮的言辞滴水不漏,既拒绝了实质性的出兵援助,又维持了联盟的表面和谐,让鲁肃抓不住任何把柄。鲁肃心中明了,刘备集团是决意要利用曹操南下的机会,稳固自身在益州的统治,绝不会为了江东而消耗自身力量,荆州问题更是被无限期搁置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鲁肃离开了成都。他深知,孙刘联盟虽未公开破裂,但那道裂痕,已经深可见骨,难以弥合。
几乎是同时,刘备做出了另一个重要的外交决策。他深知彻底得罪孙权并非上策,曹操的威胁也并未完全解除。为了维系那脆弱的联盟,至少是避免两线作战,他派出了麾下最具分量的外交家与战略家——军师将军诸葛亮,亲自携带蜀锦、金银等重礼,出使江东。
诸葛亮的使命极为艰巨:他要面见孙权,在江东群臣(尤其是对刘备集团充满敌意的强硬派)的质疑甚至攻讦下,修复关系,重申联盟的重要性,确保在曹操退兵之前,孙权不会调转枪头指向荆州。
当南方的长江之畔战云密布,西部的巴蜀之地忙于整合之际,北方的邺城,却呈现出一派相对平静,却又暗藏锋芒的景象。
镇北将军府后院的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国春寒的料峭。李胤难得享受这片刻的清闲,正在考校长子李璋的学业。年近九岁的李璋天资聪颖,已能阅读简单的军政文书,并提出自己的见解。蔡琰(字文姬)抱着年幼的次子李琮,安静地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满足而平和的笑容,享受着这乱世中极为珍贵的家庭温馨。
“父亲,”李璋指着桌上的一份简报道,“细作来报,曹操亲率大军南下,直逼濡须口,与孙权对峙。许都必然空虚,为何我们不趁此良机,出兵南下,直取许都,解救天子呢?如此,岂非可成就齐桓、晋文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