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子夜,张合率五百精兵脱离主力,沿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猎户小道,向石门哨卡摸去。
这条小路是“暗影”三天前才探明的,据说只有山中老猎户知晓。山路崎岖,许多地方需要手脚并用攀爬。士兵们用布条裹住兵器,防止反光;用棉布包住马蹄,蹄铁裹泥;口中衔枚,连咳嗽都要捂住嘴。
带路的是两名“暗影”密探,他们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其中一人低声对张合道:“将军,前方三里处有个断崖,需要绳降。崖底就是石门哨卡的后山。”
张合点头,示意队伍暂停。他亲自到崖边查看,只见月光下,一道深涧横亘眼前,对面山腰上隐约可见几点灯火。
“崖高多少?”
“约十五丈。但崖壁有藤蔓,可借力。我们已事先在隐蔽处固定了绳索。”
张合仔细观察,果然看到几条粗麻绳垂在暗影中。他选了二十名最敏捷的士卒:“你们先下,控制崖底。若有哨兵,无声解决。”
二十人如壁虎般缘绳而下,悄无声息。半刻钟后,下方传来夜枭叫声——这是安全的信号。
张合率主力依次下降。崖底是一片杂木林,穿过林子,石门哨卡就在眼前。
这是一处建在山腰平台的简易营寨,木栅栏围成方圆三十丈的场地,三间木屋呈品字形排列,一座了望塔立在东北角。塔上有一名哨兵,正抱着长矛打盹。
张合手势一打,十名擅长攀爬的士兵从侧面崖壁摸上去,如鬼魅般接近了望塔。片刻后,哨兵被捂住嘴拖了下来,脖子上已多了道血口。
“问清楚了吗?”张合低声问。
带队什长禀报:“将军,哨卡内有两百人,都睡在东西两间木屋。守将吴军侯住在中间那间,今晚喝醉了酒。换岗时间是丑时三刻。”
张合看看天色,离丑时三刻还有两刻钟。“分两队,同时突入东西屋。用短棍,留活口。”
士兵们分成两股,潜至木屋窗外。随着张合手势,同时破窗而入。屋内顿时响起沉闷的击打声和短促的闷哼,但很快平息。东西两屋,两百守军在睡梦中被制服,只有三人反抗被杀。
中间木屋里,吴军侯被破门声惊醒,刚要喊叫,就被按在床上,冰凉的刀锋抵住咽喉。
“想活命,就别出声。”张合的声音冰冷。
吴军侯浑身颤抖:“你……你们是什么人?”
“朝廷官军。”张合点亮火折,照了照对方惊恐的脸,“吴军侯,想活命,就配合我们诈开阳平关城门。”
吴军侯面如死灰:“张将军认得我,骗不过的……”
“所以才要你亲自去。”庞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竟也跟着奇袭队来了,此刻披着一身汉中军衣甲,“你就说,石门哨卡发现小股敌军探路,已被击退,但恐有大队来袭,请求增援。张卫谨慎,必会开门查验。届时——”
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吴军侯冷汗涔涔,看看周围森冷的刀锋,终于咬牙点头:“我……我配合。但你们要保证,不伤我家眷。”
“放心。”庞统微笑,“你的家眷,我们的人已经‘请’到安全地方了。事成之后,你们全家团聚,还有富贵可享。”
吴军侯绝望地闭上眼睛。
拂晓的阳平关外,徐晃大军终于抵达关前五里处扎营。
徐晃登高远眺,只见阳平关果然是天险。关墙依山而建,高逾三丈,青石垒砌,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关前道路最宽处不过二十丈,两侧皆是陡峭山崖,大军根本无法展开。
张卫站在关楼上,也看到了关外敌军。他年约三旬,面白短须,是张鲁从弟中最为知兵的一个。此刻他冷笑道:“李胤就派这点人来送死?传令,滚木礌石备足,火油烧滚,弓箭手上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箭,等他们靠近了再打。”
副将提醒:“将军,斥候报,敌军有改良投石机,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
张卫不屑:“这地形,投石机能摆开几架?砸吧,看他们能砸几天。传令,关内民夫继续加固关墙,尤其是西段,上月暴雨有些松动。”
“诺!”
关外,徐晃也在观察关防。良久,他叹道:“果然是天险。传令,投石机上前,试射一轮。”
三十架改良投石机被推到阵前,但由于地形限制,只有十二架能够同时发射。这些投石机是马钧最新改进的型号,采用配重式抛射,比人力牵引的旧式射程更远,精度更高。
“放!”
巨石呼啸飞出,大部分砸在关墙上,发出沉闷巨响,但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和些许碎石。有三块越过关墙,落入关内,引起一阵骚乱和惨叫。
“关墙厚实,砸不穿。”徐晃眉头紧锁,“看来只能等儁乲的消息了。”
就在这时,关墙上突然一阵骚动。只见一队“汉中军”护着吴军侯来到关门前,大声叫门。
“怎么回事?”张卫喝问。
守门校尉禀报:“将军,是石门哨卡的吴军侯,说发现敌军踪迹,请求增援。”
张卫多疑,亲自下关查验。他认得吴军侯,但看到吴军侯身后的士兵有些眼生,且个个身材魁梧,不似寻常汉中兵卒,不禁心生警惕。
“吴军侯,你身后这些士兵,我怎么没见过?”张卫手按剑柄,眼睛眯起。
吴军侯冷汗直流,强作镇定:“将军,这些都是新征的兵,上月刚分到哨卡。您看,这是兵籍册……”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
张卫正要接过,突然瞥见吴军侯身后一名“士兵”的手——虎口老茧厚实,分明是常年握刀的手!而汉中军近年少有战事,士卒怎会有这样的手?
“有诈!”张卫暴退,同时拔剑高呼,“关城门!放箭!”
但为时已晚。张合暴起发难,一刀斩向张卫!张卫侧身躲过,剑锋擦着甲叶划过,火花四溅。而张合带来的五百精兵已如猛虎般扑向关门,与守军混战在一起。
关外,徐晃看到关门处爆发的战斗,立即下令总攻:“全军冲锋!夺关!”
战鼓震天,先锋军如潮水般涌向阳平关。但关前道路狭窄,大军无法展开,只能以密集队形冲锋。
关墙上,守军反应过来,滚木礌石如雨而下。巨大的圆木从关顶滚落,沿途碾压,血肉横飞。煮沸的火油倾泻,沾之即燃,惨叫声响彻山谷。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冲锋的士兵如割麦般倒下,但后面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鲜血染红了关前土地,尸体堆积如山。
关内混战更加惨烈。张卫武艺高强,连斩三名敌军,但张合死死缠住他。两人在狭窄的关道上厮杀,刀光剑影,险象环生。张合的刀法大开大阖,势大力沉;张卫的剑术轻灵刁钻,专攻要害。转眼间交手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儁乂,我来助你!”一声大喝,徐晃竟亲自率三百亲兵杀入关中。他手持一柄六十斤重的开山斧,所向披靡,直取张卫。
张卫见徐晃亲自杀到,知道大势已去,虚晃一招,转身就逃:“撤!撤回二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