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关分内外两重,中间还有一道瓮城。张卫率残部退守瓮城,凭借地形继续抵抗。瓮城城墙比外关更高,只有一条狭窄甬道相连,真正的一夫当关。
徐晃夺下外关,立即清点伤亡。短短半个时辰,先锋伤亡就超过两千,其中大半是在冲击关门时被滚木礌石所伤。关道上尸体堆积,许多伤兵倒在血泊中哀嚎,军医根本救治不过来。
“将军,这样打下去,伤亡太重了。”张合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简单包扎后,脸色苍白地禀报,“瓮城更难打。张卫在里面囤积了大量火油、石灰,强攻的话……”
徐晃望向瓮城。那里城墙高达四丈,守军虽然只剩千余人,但地势险要,强攻不知要填进去多少人命。
庞统此时登上关楼,衣袍上沾满血污,但神色依旧冷静。他观察片刻,忽然道:“将军,不必强攻。张卫粮草囤积在何处?”
“应在关后营寨。”
“派一队人马绕到关后,断其粮道,焚其粮草。同时,将俘虏的汉中军押到关前,让他们喊话劝降。”庞统眼中闪过一丝冷酷,“尤其是那些受伤被俘的,让他们在关前哭喊,告诉瓮城里的同袍,外关已失,粮草被焚,继续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徐晃看向庞统,这位军师的计策,往往狠辣有效。“可若是张卫不顾同袍死活……”
“那张卫军心必散。”庞统淡淡道,“为将者不顾士卒,士卒岂会为他效死?况且,我们还有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阎圃写给张卫的劝降信。信中言明,只要开城投降,保他性命,保他部属性命。张卫若降,可封偏将军,仍领旧部。”
“阎圃肯写此信?”
“杨松劝的。”庞统笑了,“我让杨松告诉阎圃,张卫若死守,必会连累阎圃家眷——因为阎圃曾建议张鲁与刘璋结盟,张卫一直视他为眼中钉。张卫若败,定会攀咬阎圃通敌。阎圃为了自保,不得不写这封信。”
徐晃接过信,只见信上字迹工整,言辞恳切,将利害得失分析得明明白白,末尾还有阎圃私印。“好,就依士元之计。”
当日下午,瓮城守军看到了关后升起的滚滚浓烟——那是粮仓被焚的火光。同时,关前押上来三百多名俘虏,许多是他们在石门哨卡的同袍,此刻绑缚在地,哭喊劝降。
“张将军!开城吧!徐将军说了,降者不杀!”
“粮仓烧了!我们没吃的了!”
“阎功曹有信,降了还能做官!”
瓮城城头,守军骚动起来。张卫连斩三名动摇者,才勉强稳住阵脚,但军心已乱。
傍晚,张卫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军心溃散的情况下,终于开城投降。
当他被押到徐晃面前时,仍昂首不屈:“要杀便杀!只求给我个痛快!”
徐晃却亲自为他松绑:“张将军守关尽责,忠勇可嘉。我不杀你,你可愿归顺朝廷?”
张卫愣住:“你……不杀我?”
“我主李将军求贤若渴。张将军若肯归顺,仍领旧部,镇守汉中。”徐晃诚恳道,“张鲁以鬼道惑民,非明主。将军何必为他殉葬?况且,阎功曹也在信中为你求情,说你本是良将,只是跟错了人。”
张卫沉默良久,终于单膝跪地:“败军之将,蒙将军不杀,愿效犬马之劳。只是……我兄长张鲁……”
“张师君若肯归顺,可封安乐侯,颐养天年。”徐晃扶起他,“张将军若念兄弟之情,可修书一封,劝他开城归降,免动刀兵。”
“末将……遵命。”
阳平关一役,历时两日一夜,徐晃军伤亡四千余人,其中阵亡两千三百,重伤八百余,轻伤无数。守军伤亡三千,被俘五千。这座号称“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终于易主。
就在阳平关激战的同时,庞德的骑兵在汉中腹地掀起了一场风暴。
三月二十夜,米仓山粮仓。
守将姓陈,是个四十多岁的老行伍,贪杯好赌。这晚他又在营中与人掷骰子,喝得烂醉。子时刚过,营门外传来喧哗。
“什么人?!”哨兵喝问。
“杨家集的乡亲,给将军送酒来了!”外面有人喊,“陈将军在吗?我们弄到了上好的剑南春!”
陈将军一听有好酒,跌跌撞撞走出来:“什么酒?拿来尝尝!”
营门打开一条缝,几个“山民”抬着酒坛进来。就在陈将军拍开泥封要闻酒香时,为首的山民突然暴起,一刀封喉。与此同时,营外喊杀声大作,庞德亲率五百骑兵冲入营寨。
守军措手不及,许多人在睡梦中就被砍杀。不到一刻钟,战斗结束。庞德下令清点粮仓,结果令人震惊:三十座仓廪,存粮竟有二十五万石之多!
“将军,这么多粮食,烧了可惜。”王平道,“不如运走,充作军粮。”
庞德却摇头:“我们只有骑兵,如何运粮?留给张鲁,就是资敌。烧!”
大火冲天而起,映红半边夜空。二十五万石粮食,足够五万大军食用半年,就此化为灰烬。
南郑城中,张鲁被侍从叫醒,看到西边冲天火光,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哪里起火?”
杨松慌慌张张跑进来,扑通跪地:“师君!是米仓山粮仓!被敌军烧了!”
“什么?!”张鲁踉跄几步,几乎昏厥,“守军呢?杨昂呢?”
“杨昂将军在阳平关……粮仓守军,全……全军覆没。”杨松哭丧着脸,“师君,敌军已到腹地,南郑危矣!不如……不如降了吧?”
“胡说!”张鲁大怒,一脚踢翻杨松,“我有汉中之险,有天师护佑,岂会败?传令,紧闭四门,全城戒严!再派人向刘备求救,向曹操求救!告诉他们,只要肯发兵,汉中愿与永结盟好!”
阎圃此时出列,神色凝重:“师君,远水难救近火。刘备在成都,曹操在许都,援军至少要一月才能到。如今之计,唯有固守待援。南郑城坚粮足,守上三月不成问题。届时援军必到。”
张鲁稍稍心安:“就依功曹所言。阎圃,城防交给你了。杨松,你去筹集粮草,安抚百姓。告诉百姓,天师已请天神下凡,不日将降天火烧尽敌军!”
两人领命退下。出了府门,杨松拉住阎圃,低声道:“阎功曹,真能守三个月?西仓已毁,城中存粮只够两月。况且……徐晃大军不日即到,庞德骑兵在城外虎视眈眈。”
阎圃苦笑:“守一日是一日吧。杨兄,你我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