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郡守府内炭火烧得正旺,李胤端坐在新设的参军值房里,面前堆满了各曹送来的文书。这是他担任参军后的第十日,已经渐渐熟悉了郡守府的运作。
主公,这是度支曹刚送来的账册。田丰将一摞竹简轻轻放在案头,低声道,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若比对往年的支出,就能发现端倪。
李胤接过账册,手指在几个数字上轻轻划过:去年修缮官道的费用,比前年多了三成,但修葺的里程却少了五里。有意思。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数字,随即唤来值房外的书吏:请度支曹的刘曹史过来一趟。
不多时,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官员快步走进,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参军唤下官有何吩咐?
李胤将账册推到他面前,语气平和:刘曹史,去岁修缮官道的账目,有些地方本官看不太明白。这石料的价钱,似乎比市价高了两成?
刘曹史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参军有所不知,去年石料紧缺,价钱自然水涨船高。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李胤从案头抽出一份文书,巧了,本官刚好查过去年石料市场的记录。若是刘曹史说的,指的是王记石料行故意囤积,那倒确实说得通。
刘曹史的额头开始冒汗:这个......下官不知参军何意......
意思很简单。李胤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王记石料行的东家,是你妻弟。这高价采买的石料,有三成又通过你小舅子的车队运走,最后去了哪里,需要本官继续说吗?
一声,刘曹史跪倒在地:参军明鉴,下官一时糊涂......
带下去。李胤对门外的护卫挥了挥手,转身对田丰道,看来这郡守府里,需要整顿的地方还很多。
消息很快传开,不到一个时辰,整个郡守府都知道新来的参军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午后,李胤正在批阅文书,赵云快步走进值房:参军,方才巡视城防时,在城南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之人。看他们的举止,像是军中出身,但并非郡兵。
李胤神色一凝:可曾跟踪?
已经派人暗中尾随,发现他们进了苏家的别院。
田丰闻言皱眉:苏家这是要做什么?
不必打草惊蛇。李胤沉吟道,苏家在真定根基深厚,没有确凿证据,不宜轻动。
就在这时,郡守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驿卒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中高举着一封急报:
参军大人!元氏县急报!太平道在城外聚集数千人,日夜操练,恐有不轨!
值房内顿时一片哗然。李胤立即起身,一面命人救治驿卒,一面展开急报。这是元氏县令亲笔所写,详细记载了太平道在当地的活动。
立即禀报国相!李胤当机立断,传令各曹,即刻到正堂议事!
郡守府正堂上,气氛凝重。刘擎抱病出席,面色苍白地坐在主位。各位官员议论纷纷,却无人能拿出个准主意。
当务之急是立即派兵震慑!郡尉陈勇率先开口。
不可!立即有官员反对,太平道尚未举事,贸然出兵恐激起民变。不如先派人探查虚实......
探查?李胤冷笑一声,等到他们真的举事,就来不及了。
那官员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李胤转向刘擎,躬身道:国相,下官以为当立即派兵进驻元氏县,震慑太平道。同时暗中查探其首领所在,擒贼先擒王。
刘擎咳嗽了几声,虚弱地问道:李参军有何具体打算?
下官愿亲自带一队人马,前往元氏县。李胤目光坚定,明面上是巡视防务,暗中查探太平道虚实。若能找到其首领,便可先发制人。
堂上一片寂静。谁都明白这个任务的危险性。
需要多少人马?刘擎问道。
一百精兵足矣。李胤道,不过,下官有个请求。
请国相准许下官自行挑选人手。
刘擎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当夜,李胤带着赵云、张合,以及精心挑选的一百名乡勇,冒着风雪向元氏县进发。这些乡勇经过数月训练,早已不是当初的农家子弟,个个都能令行禁止。
主公,前面就是元氏县界了。赵云勒住马缰,指着远处山坳间的点点火光,看来太平道确实在此聚集。
李胤仔细观察地形,对张合道:儁乂,你带二十人,扮作流民混入他们的营地。记住,首要任务是找到贼首的所在。
张合领命而去。李胤又对赵云道:师兄,你带三十人埋伏在东面山口,见到信号立即接应。
子时过半,张合派人传回消息:已经查明太平道首领正在中军大帐议事。
传令下去,按计划行动。
信号箭划破夜空,李胤亲自带队直扑中军大帐。训练有素的乡勇如猛虎下山,很快就突破了外围的防线。
什么人?帐中冲出一个头戴黄巾的汉子,正是太平道在元氏县的首领。
拿下!李胤一声令下,赵云已经如闪电般出手。
那首领还想反抗,却被赵云一枪挑飞兵器,随即被张合带人捆得结结实实。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首领惊恐地问道。
真定郡参军李胤。李胤冷冷道,尔等聚众图谋不轨,该当何罪?
那首领突然大笑:大贤良师即将......
他突然瞪大眼睛,嘴角流出黑血,竟是咬毒自尽了。
李胤面色凝重。看来太平道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密。
清点营地时,他们发现了大量兵器粮草,还有太平道的符咒文书。
这群逆贼!张合怒不可遏。
李胤立即下令收缴兵器,遣散徒众。等到次日元氏县令带人赶到时,营地已经基本清理完毕。
返回真定的路上,赵云忍不住问道:师弟为何不乘胜追击,剿灭余孽?
师兄可知道打草惊蛇的道理?李胤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现在羽翼未丰,若是逼得太紧,反而会引来更大的麻烦。这一仗,已经达到了震慑的目的。
果然,李胤查处太平道密谋的消息很快传开。郡守府中那些原本对他持观望态度的官员,现在见到他都会主动行礼。
腊月二十八,郡守府设宴为李胤庆功。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刘擎突然宣布:
即日起,擢升李参军为郡守府长史,总领郡中军政要务。
这个消息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长史是郡守府中仅次于郡守的要职,李胤以如此年纪担任此职,在本朝实属罕见。
宴席散去后,李胤独自在院中漫步。田丰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恭喜主公。不过树大招风,主公今后更要小心谨慎。
先生说得是。李胤望着远处的灯火,不过,我们等待的时机就快到了。
主公指的是?
先生难道没发现,最近各地的急报越来越频繁了吗?李胤轻声道,太平道正在加紧活动。如果我预料不错,年余必有大变。
当夜,李胤召集所有心腹,一直商议到天明。从第二天开始,郡守府的各项政令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一些看似平常的人事调动,实际上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