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年正月初八,真定城迎来了被围后的第一个黎明。城下黄巾大营连绵数里,旌旗蔽空,粗估不下三万之众。城头守军严阵以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李胤一夜未眠,此刻正与众人巡视城防。张飞指着城外骂骂咧咧:直娘贼!这群妖人倒是会挑时候,专挑过年的时候来找晦气!
关羽抚须沉吟:贼军虽众,却无章法。昨夜观察,其营寨布置杂乱无章,可见主将并非知兵之人。
云长所言极是。沮授接过话头,严政此人,原是钜鹿一屠户,因勇力被张宝提拔。勇则勇矣,却不知兵法。此乃我军之幸。
田丰却面色凝重:然则蚁多咬死象。三万大军,即便不懂战阵,光是围城就足以耗尽我军粮草。
正说话间,城外突然鼓声大作。黄巾军如潮水般涌来,冲在最前的是数千衣衫褴褛的百姓,被刀枪驱赶着向城墙冲来。
不好!李胤脸色一变,贼军竟驱民为前驱!
守军一阵骚动,弓弩手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放箭。
张飞急得直跺脚:大哥!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云部下一个侥幸突围的伤兵被绳索拉上城头。他浑身是血,却仍死死护着一个油布包裹。
主公......赵将军他......伤兵气息微弱,将军命末将一定要将这个送到......
李胤急忙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正是赵云缴获的密信。其中一封赫然写着:驱民攻城,可乱守军心神......
原来如此!李胤恍然大悟,当即下令,弓弩手听令!射住阵脚,专射其后督战的黄巾精锐!
这一招果然奏效。前排百姓见箭矢从头顶飞过,纷纷趴伏在地。后方的黄巾督战队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攻城阵势顿时大乱。
严政在远处看得真切,气得暴跳如雷:好个李胤!传令,云梯上前!
数十架简陋的云梯被推向城墙。这一次,黄巾军不再留手,真正的攻城开始了。
滚木礌石准备!关羽沉着指挥。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黄巾军虽然悍不畏死,但在守军有条不紊的防御下,始终无法登上城头。城下尸积如山,护城河水已被染红。
张飞杀得兴起,丈八蛇矛每次挥出必有所获。他镇守的北门更是成了黄巾军的修罗场。
痛快!痛快!张飞浑身浴血,状若疯魔。
然而就在此时,城南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段年久失修的城墙在投石车的连续轰击下,终于坍塌出一个缺口。
南城告急!传令兵嘶声呐喊。
李胤脸色一变:儁乂!带你的人去堵住缺口!
张合领命而去,率领五百精锐直扑城南。缺口处已经杀声震天,黄巾军如潮水般涌来。
结阵!张合长枪一指,半步不退!
五百勇士结成紧密的枪阵,死死堵在缺口处。长枪如林,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但黄巾军实在太多,倒下一批又冲上一批。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队骑兵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为首的白马银枪,不是赵云又是谁!
常山赵子龙在此!
这一声清喝如惊雷炸响,正在苦战的守军顿时士气大振。
原来赵云在落鹰涧苦战两日,终于抓住敌军换防的间隙,率领残部突围而出。一路上避开黄巾主力,绕道西山,终于在关键时刻赶到。
赵云一马当先,银枪化作点点寒星,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他身后的骑兵虽然只有百余人,却个个骁勇,如一把尖刀直插敌军侧翼。
黄巾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张合趁势反击,终于将敌军赶出缺口。
子龙!李胤惊喜交加,你还活着!
赵云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云幸不辱命,特来相助守城!
当下清点人数,赵云带回来的只有一百二十七骑,且个个带伤。可以想见落鹰涧一战何等惨烈。
有了赵云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守军士气大振。当天的攻城一直持续到日落,黄巾军始终未能再进一步。
夜幕降临,城头点起无数火把。军民协力,开始修补城墙缺口。
军师府内,众人齐聚。赵云详细汇报了落鹰涧之战的经过,以及沿途所见黄巾军的动向。
如此说来,张角主力仍在钜鹿。田丰沉吟道,围攻真定的只是偏师。
沮授却摇头:即便如此,三万大军也非我真定所能久抗。必须设法破敌。
就在这时,张辽派来的信使到了。原来他在并州联络旧部,已经说动太原郡尉王晨出兵相助。只是并州军要赶到真定,至少还需数日。
还需数日......李胤眉头紧锁,城中粮草尚可支撑半月,但军械消耗太快。特别是箭矢,今日一战就用了三成库存。
关羽忽然道:某观贼军营地松散,今夜可劫营。
张飞立即附和:二哥说的是!让俺老张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可。赵云反对,严政虽不知兵,但张宝既派他为主将,必有心腹辅佐。劫营太过行险。
众人争论不休,最终都看向李胤。
李胤沉思良久,忽然问赵云:子龙,你突围时可曾注意到贼军粮草所在?
赵云眼睛一亮:主公明鉴!贼军粮草囤积在城东五里处的一处山谷,守备并不严密。
李胤一拍案几,今夜就烧他粮草!
计议已定,当即挑选五百精锐,由赵云率领,趁夜出城。
这一夜,月黑风高。赵云带领五百死士,悄无声息地潜出城门,直扑黄巾军粮草大营。
与此同时,真定城头,李胤等人紧张地眺望着东方。约莫子时三刻,东方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隐约可闻。
成功了!张飞兴奋地一拍垛口。
然而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赵云等人返回。李胤心中渐渐升起不祥的预感。
突然,城东杀声大作。一队人马且战且退,正是赵云所部。只是去时五百人,回来已不足三百。
开城门!接应子龙!李胤急令。
原来赵云虽然成功烧毁粮草,却在撤退时遭遇埋伏。若非他临机应变,恐怕就要全军覆没。
这一战,虽然重创了黄巾军,但守军也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严政吃了这个大亏,必定会更加疯狂地报复。
第二天一早,黄巾军的进攻果然更加猛烈。无数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城头,投石车日夜不停地轰击城墙。
战斗进入最惨烈的阶段。守军伤亡日益增加,箭矢所剩无几,连百姓都纷纷上城助战。
第七日,城南再次被攻破一个缺口。这一次,连李胤都亲自提剑上阵。
主公小心!关羽青龙刀一横,挡开一支流矢。
混战中,李胤手臂中箭,鲜血顿时染红战袍。
大哥!张飞目眦欲裂,丈八蛇矛舞得更加疯狂。
就在这危急关头,北方突然尘头大起。一面字大旗迎风招展。
是文远!文远回来了!城头守军欢声雷动。
张辽一马当先,率领两千骑兵直冲黄巾军侧翼。这些骑兵都是他在并州招募的边军精锐,冲锋之势锐不可当。
严政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城中守军趁势杀出,内外夹击。
这一战,直杀到日落西山。黄巾军大败,严政仅率千余人逃脱。
真定之围,终于解了。
当晚,城中欢庆胜利。但李胤却站在城头,望着南方依旧连绵的烽火,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主公,此战虽胜,但天下大乱才刚刚开始。不知何时,沮授来到他身边。
李胤轻轻点头:是啊,这才只是开始......
远处,又一道狼烟升起,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