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组织的初步揭露与鲁大师的供词,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伐魔同盟高层内部激起了层层波澜。
翌日清晨,镇魔殿顶层,那间曾多次商议机密的密室内,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太玄真人端坐主位,清微道士、玄尘子、青冥子(代表青云宗)、万法阁璇玑长老、金刚宗怒海长老,以及玄天宗此次在关城的负责人——一位气质儒雅、名为“玉衡真人”的化神初期剑修,尽皆在座。陆衍与林惊涛因是事件直接参与与揭发者,也被特许列席旁听。
密室中央,那块引发疑云的黑色“玄机密铁”板,以及鲁大师的部分口供玉简,悬浮于光幕之中。
“玄机密铁,产自南疆‘地火玄铁矿脉’,由同盟工部统一开采、冶炼、分配,主要用于炼制高阶傀儡核心、特殊阵盘以及部分元婴以上修士的本命法宝胚体。因其对灵力传导性、坚韧度与隐匿性有极高要求,且产量有限,故每一块的熔炼编号、分配去向、使用用途,皆记录在工部‘天工册’上,并由内务司备份监察。”璇玑长老声音沉稳,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他主管内务,此事无疑是他职责范围内的重大疏漏。
“经连夜彻查,‘天工册’上近三年流出的玄机密铁共一百七十三块,其中一百六十五块去向明确,记录完备。剩余八块,标注为‘战损’、‘炼制失败损毁’或‘暂存待用’,手续看似齐全,但经核对实物与复核经办人,发现其中三块的记录存在疑点。”璇玑长老屈指一弹,光幕上浮现出三行闪烁的红字记录,“此三块密铁,分别于一年前、八个月前、五个月前,以‘试验新型傀儡关节,失败损毁’、‘炼制‘戍卫三型’阵盘核心,火候失控’、‘暂存于丙字三号库,调拨单遗失待补’为由,从记录中核销或搁置。但调阅当时负责的炼器师笔录、库管交接记录以及相关证人,发现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已经调离甚至……身亡。”
玉衡真人眉头微蹙:“如此说来,这三块密铁,是被人以看似合规的手段,暗中截留了?”
“正是。”璇玑长老点头,“更棘手的是,负责这三项记录最终核销或确认的,分属工部、内务司、以及……丹器司的三个不同部门的执事。这三人,在事件发生后不久,皆因各种‘合理’原因(如修为突破申请长期闭关、家族变故请辞、执行外派任务失踪)离开了原岗位或镇魔关,如今已难以追查。”
怒海长老冷哼一声:“好精密的算计!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这绝非鲁大师那等散修或一般小组织能做到的!背后必有在同盟内经营日久、能量不小的黑手!”
“那个‘蛛母’……”清微道士沉吟,“鲁大师等人视其为组织核心与庇护者,但其真身神秘,行事诡谲,利用‘织网’组织的不满与自保心理,行破坏之事,却将自身隐藏极深。此次若非陆衍小友心细,察觉密铁异常,恐怕我们还会被蒙在鼓里,只当是散修泄愤或血魂宗单独行动。”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聚焦在陆衍身上。这个年轻修士,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展现出超乎寻常的洞察力。
太玄真人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肃杀:“此事,已非简单的内奸或魔道渗透。有人,正在利用同盟成立初期的混乱与内部矛盾,编织一张大网,试图从内部瓦解我们。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破坏镇魔关那么简单。鲁大师及其‘织网’组织,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甚至可能是故意抛出来吸引我们注意的弃子。”
他看向璇玑长老:“璇玑,内务司需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清查,范围不限于中低层,凡涉及物资调配、人事任免、情报传递等关键岗位,皆需重新审核。尤其是近期行为异常、或与那三名失踪执事有过密切接触之人。但切记,需隐秘进行,不可引起大面积恐慌。”
“是,盟主。”璇玑长老肃然应道。
“清微道友,玄尘道友,”太玄真人又道,“烦请二位以天机术与阵法推演,协助内务司,重点排查那块密铁上可能残留的、与‘蛛母’相关的蛛丝马迹,以及‘织网’组织的其他潜在成员。”
“分内之事。”清微与玄尘子同时颔首。
“玉衡道友,怒海道友,”太玄真人继续部署,“关城防务与外部侦查不可松懈,需加倍警惕,以防天魔或其爪牙趁我内部整顿之际发动袭击。同时,加强对已知邪道势力(如血魂宗余孽)的追剿力度。”
“明白!”玉衡真人与怒海长老齐声应诺。
最后,太玄真人的目光落在青冥子、陆衍与林惊涛身上:“青云宗此次立下大功。青冥道友,陆衍,林惊涛,你三人可愿继续参与此事?陆衍心思缜密,对能量与异常感知敏锐;林惊涛战力强横,行事果决。或可组成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在暗处协助清查,并尝试……反向追踪那个‘蛛母’。”
青冥子看向陆衍二人。林惊涛毫不犹豫:“晚辈愿往!”陆衍也点头:“弟子责无旁贷。”
“好!”太玄真人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紫色令牌,递给陆衍,“此乃‘紫霄令’,持此令,可在关城大部分区域通行无阻,并可调动部分暗卫与情报资源,便宜行事。但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勿要暴露此令,以免打草惊蛇。”
陆衍郑重接过令牌,入手温润,隐有雷霆之气,显然不是凡物。
“此事关乎同盟存续,关乎苍生安危,望诸位同心协力,务必揪出幕后黑手,肃清内部隐患!”太玄真人环视众人,语气沉凝。
“谨遵盟主之命!”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去。陆衍与林惊涛正要随青冥子离开,却被清微道士暗中传音留下。
待到密室中只剩太玄真人、清微、玄尘以及陆衍、林惊涛五人时,清微道士挥手布下又一层更加严密的隔音结界。
“盟主,还有一事,需与陆衍小友确认。”清微道士神色略显严肃。
太玄真人点头:“可是关于那‘玄机密铁’上,除了‘隐灵纹’,陆衍小友还感应到的其他异常?”
陆衍心中微动,自己确实在探查密铁时,除了隐灵纹,还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淡薄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当时以为是材质本身的特异,莫非……
“正是。”清微道士看向陆衍,“陆小友,你以《寰宇星神经》淬炼过的神识,对星辰之力与空间波动感知远超常人。那块密铁,除了内部机关,其材质本身……你是否感觉到,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非本界的异种能量残留?或者说,其炼制过程中,可能掺杂了某种来自……‘域外’的材料?”
域外材料?!
陆衍与林惊涛皆是一惊。玄机密铁矿脉位于苍梧界南疆,怎会与域外扯上关系?
陆衍凝神回忆当时的感觉,缓缓道:“晚辈当时神识探入,确实感觉那密铁材质紧密异常,灵力传导性极佳,但其中似乎有一种……‘惰性’与‘活性’矛盾共存的奇异特质。若说非本界能量残留……晚辈不敢确定,但其灵力波动的‘基底频率’,似乎与寻常苍梧界金属矿物有极其细微的差异,更接近于……晚辈在破碎星崖时,感应到的某些‘天外陨铁’的气息,却又更加精纯内敛。”
玄尘子闻言,与清微道士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的忧虑。
“果然如此。”玄尘子叹道,“盟主,看来我们的猜测,很可能成真了。”
太玄真人脸色也沉了下来:“有人,不仅从内部侵蚀同盟,更可能……与域外天魔有直接的物质交换!那玄机密铁,或许被掺入了经过炼化、难以察觉的‘天魔金’或‘虚空星髓’!这等材料,对魔气有极佳的亲和性与增幅作用,若大量用于炼制傀儡核心或阵盘,一旦被魔气激发……”
后果不堪设想!那意味着,同盟内部,可能潜藏着能直接与域外天魔进行资源交易的“高层内鬼”!其地位,绝对远超鲁大师之流!
“此事,除在场五人,绝不可泄露!”太玄真人沉声道,“陆衍,林惊涛,你二人追查‘蛛母’时,需格外留意与域外材料、奇异矿物相关的线索。清微,玄尘,你二人暗中调查工部近年所有与域外矿产、陨石、奇物相关的记录与流向。”
“是!”
离开密室时,陆衍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本以为只是揪出内奸破坏分子,没想到竟可能牵扯到更高层次的“里通外敌”。镇魔关看似坚固的外壳下,隐藏的暗流与裂痕,比想象中更加深邃可怕。
走在返回驻地的长廊上,林惊涛忍不住传音道:“陆师弟,你觉得那‘蛛母’,会不会就是那个能接触域外材料的内鬼高层?”
陆衍目光沉静,望着长廊窗外逐渐亮起的天光,缓缓道:“或许……‘蛛母’本身,也只是一枚棋子。真正下棋的人,恐怕藏在更深、更高的地方。”
他握了握怀中的紫霄令,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无论对手是谁,藏得多深,既然露出了马脚,便总有将其揪出来的一天。
当务之急,是从鲁大师这条线,以及那三块去向可疑的玄机密铁入手,顺藤摸瓜。
就在这时,一名青云宗弟子匆匆赶来,递上一枚传讯玉符:“陆师叔,丹霞圣女急讯,是关于鲁大师工坊内那些设计图稿的进一步发现。”
陆衍与林惊涛对视一眼,立刻接过玉符。
神识探入,丹霞圣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凝重:“陆师兄,林师兄,我在鲁大师一张废弃的‘仿生海星傀儡’结构图背面,以丹火秘法显影,发现了一处被刻意涂抹掉的标记痕迹,经还原,疑似是……同盟丹器司‘丙辰’工坊的内部编号缩写!而那块以‘炼制失败损毁’为由消失的玄机密铁,当初正是计划用于‘丙辰’工坊某项目的!”
丙辰工坊?!
陆衍眼中精光一闪。那是丹器司下属,专门负责研发和试制一些大型防御阵法核心部件与特殊战争傀儡的机密工坊!
线索,开始收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