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下的拒绝,像一道清晰的分水岭,划开了陆晏和苏暖暖之间原本日渐黏稠的氛围。
陆晏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热切的主动,频繁地出现在苏暖暖的艺术楼附近,或是想方设法创造各种“偶遇”和“一起”。他开始变得克制,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他怕自己过于急切和明显的靠近,会让她感到压力,会让她觉得他“死缠烂打”,或者……印证了她所说的“冲动”与“不确定”。
然而,有些习惯和默契,却顽固地保留了下来。比如,每周五放学,无论苏暖暖是否在艺术楼大厅等他,他都会准时出现在那里。而苏暖暖,也总是会从楼上下来,看到他时,微微颔首,然后两人并肩,沉默地走完从学校到两家小区岔路口的那段路。一路无言,只有书包带摩擦的轻响和偶尔掠过的风声,气氛算不上热络,却也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平稳。
陈茜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形影不离,互动也仅限于每周五那沉默的同行。她派人打听过,确认陆晏表白被拒,苏暖暖也明确表示了现阶段不想恋爱。这让陈茜心头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至少,苏暖暖这个“潜在威胁”暂时解除了。她虽然依旧关注着陆晏,但没再去找过苏暖暖的麻烦,将精力更多地放在了“润物细无声”的接近和等待机会上。
时间在平淡中滑向深秋。榕城一中校篮球队一路过关斩将,终于迎来了市级中学生男子篮球联赛的决赛。比赛就在本校体育馆举行,对阵的是去年的卫冕冠军。这场决赛吸引了几乎全校师生的目光,体育馆座无虚席,气氛热烈到顶点。
陆晏作为主力得分后卫,在场上发挥极其出色,突破、三分、助攻,样样精彩,引爆了全场一次又一次的欢呼。苏暖暖和艺术班的同学一起坐在靠前的观众席,看着场上那个奔跑跳跃、汗水飞扬、眼神锐利如鹰的少年。和平日里在她面前那副时而急切、时而克制、时而迷茫的样子截然不同,此刻的他,光芒四射,充满了力量和自信。
读心术在这样喧闹的环境和距离下效果有限,但苏暖暖能感觉到场上那个身影散发出的、强烈的专注和求胜欲。她安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偶尔在精彩的进球时,会随着人群轻轻鼓掌。
终场哨响,榕城一中以微弱的优势险胜,赢得了冠军!体育馆瞬间沸腾了,彩带飘飞,欢呼声震耳欲聋。队员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陆晏被队友们高高抛起,脸上是肆意张扬的笑容。
就在这庆祝的热浪稍稍平息,队员们准备退场时,陈茜忽然带着几个啦啦队的女生,手捧着鲜花和巨大的“冠军”字样气球,从观众席快步走向场内。她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穿着一身亮眼的红色啦啦队服,妆容精致,径直走到了被队友们簇拥着的陆晏面前。
全场目光聚焦。
陈茜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灿烂又有些紧张的笑容,将手里最大的一束向日葵递到陆晏面前,声音通过她手里不知何时拿过来的扩音器(可能是从旁边的工作人员那里借的),清晰地传遍了刚刚安静下来的体育馆:
“陆晏!恭喜你们夺冠!你打得超级棒!”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眼神热切地望着他,提高了声音,“还有……我喜欢你!从初中到现在,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没准备好,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请你……考虑一下我,好吗?”
大胆,直白,在夺冠这样高光时刻的当众表白,瞬间将气氛再次点燃。口哨声、起哄声、鼓掌声响成一片,几乎所有人都带着看好戏或祝福的眼神,望向场中央的男女主角。
陆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夺冠的喜悦和热血还未冷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势浩大的表白冲得七零八落。他第一反应不是惊喜或感动,而是……慌乱。
一种莫名的心虚和烦躁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急急地越过陈茜,越过周围起哄的队友和观众,迫切地扫向刚才苏暖暖所在的那个观众席区域。
他看到了她。
她就坐在那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起哄或议论,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中央这一幕。隔得有些远,他看不清她脸上的具体表情,只觉得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淡漠,仿佛眼前这轰动全场的表白戏码,与她毫无关系,激不起她内心一丝波澜。
是……不在意吗?还是……
陆晏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被误解的憋闷和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反感瞬间涌了上来。不行!不能让她这么看着!不能让她觉得……
他几乎想立刻推开面前的花束和殷切的陈茜,朝她走过去解释。但众目睽睽之下,队友的拉扯,陈茜充满期待的眼神,还有周围愈演愈烈的起哄声,都像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他的手脚。
就在他心乱如麻、进退维谷之际,他看到观众席上的苏暖暖,缓缓收回了视线,然后……站起身,随着开始退场的人流,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体育馆。
她的背影决绝而迅速,很快就消失在了出口的人影中。
陆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空落落的,又钝钝地疼。
接下来的两周,苏暖暖彻底切断了和陆晏之间那点仅存的、心照不宣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