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蚀骨渊越近,空气越像凝固的铅块。暗云低低地压在头顶,偶尔有黑色的闪电划破云层,照亮远处那片翻滚着黑雾的深渊——那就是蚀骨渊,像大地裂开的一道伤口,不断往外渗着蚀骨的寒意。
三人在渊边的一处山坳里暂歇。凌烬靠在一块被熏黑的岩石上,断剑插在身前的泥土里,剑刃上的金、红、紫三色纹路缓缓流转,像在自行调息。他能感觉到断剑与蚀骨渊的黑息之间,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角力——剑上的封印图案试图压制黑息,而渊底的本源却在疯狂冲撞,每一次冲撞,都让他的经脉隐隐作痛。
“还有不到一日,临时封印就要破了。”叶玄用短刀削着一根木棍,木棍上刻满了防御符文,“古籍上说,渊边有座‘镇魂台’,是蛇母当年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或许能帮我们抵挡第一波黑息冲击。”
夜琉璃的伴生花此刻正悬浮在渊边,新叶舒展成扇形,叶片上的封印图案与渊底翻涌的黑雾遥遥相对,紫晕时明时暗。“它在感知黑息的强度。”她轻轻拨动叶片,“渊底的黑息比记载中强十倍,而且……里面好像有很多活物在动。”
“活物?”凌烬抬头看向蚀骨渊,黑雾中确实隐约有黑影在蠕动,形状像巨大的蠕虫,又像盘绕的巨蛇,“难道是被黑息侵蚀的上古异兽?”
叶玄将削好的木棍递给夜琉璃:“拿着,上面的符文能暂时挡住低阶黑息。”他自己则将另一根缠上了银色的龙血,“我这根对付高阶影奴应该有用。”
凌烬没有接木棍,只是拔出断剑,剑刃划过空气,带起一道三色光弧,光弧落在渊边的黑雾里,竟激起一圈金色的涟漪。“镇魂台在哪?”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几日不间断地压制断剑与黑息的共鸣,让他消耗极大,“我们必须在封印破开前找到它。”
叶玄指向渊边一处高耸的石台,石台半截没在黑雾里,顶端隐约能看到刻着蛇形图腾的石柱:“就在那。不过通往石台的路被黑息藤覆盖了,那些藤蔓比葬龙谷的蚀影藤更厉害,触碰到就会被吸走灵力。”
话音刚落,渊边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爪从雾中伸出,拍在离他们不到十丈的地方,岩石瞬间被拍成粉末。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头颅探了出来——那是一只形似蜥蜴的异兽,双眼燃烧着黑火,脖颈处缠绕着无数黑息藤,每动一下,藤条就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是‘蚀骨蜥’!”夜琉璃的伴生花瞬间卷起紫雾,将三人笼罩,“古籍说它们是被黑息侵蚀的地龙后裔,以生灵的灵力为食!”
蚀骨蜥张开嘴,喷出一团黑息,黑息落地化作无数细小的藤蔓,朝着紫雾罩缠来。凌烬挥剑斩出一道三色火焰,火焰与藤蔓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藤蔓被烧成灰烬,火焰却也黯淡了几分。
“它的黑息能消耗我们的力量!”凌烬的手臂微微颤抖,断剑的三色纹路明显变浅,“叶玄,用龙血引开它,我去毁了它脖颈的黑息藤——那是它的弱点!”
叶玄立刻应了一声,将沾着龙血的木棍掷向蚀骨蜥的另一侧。银色血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蚀骨蜥果然被吸引,转身追向木棍,庞大的身躯撞在岩石上,激起漫天烟尘。
凌烬趁机展开凤翼,贴着地面冲向蚀骨蜥的脖颈。凤翼的火焰刻意收敛,只在体表留下一层薄薄的红光,以免被黑息藤察觉。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藤条的根部,嵌在蚀骨蜥的鳞片缝隙里,像寄生的毒瘤,不断往它体内输送黑息。
“就是现在!”
他猛地拔高,断剑带着三色火焰刺向藤条根部。火焰刚触到藤条,蚀骨蜥突然发出一声咆哮,脖颈处的鳞片瞬间合拢,将藤条护住,同时长尾猛地扫来,带着破空的风声,直取凌烬的腰侧。
凌烬仓促间侧身避开,尾尖还是擦过他的凤翼,凤翼的火焰瞬间熄灭了一半,他像断线的风筝般坠向地面,重重撞在岩石上,咳出一口血。
“凌烬!”夜琉璃的伴生花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紫芒,紫芒化作一道光绳,缠住蚀骨蜥的长尾,“叶玄,它的腹部没有鳞片!”
叶玄早已绕到蚀骨蜥身后,短刀凝聚起银色的灵力,狠狠刺向它的腹部。刀刃刺入的瞬间,蚀骨蜥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脖颈处的鳞片下意识地张开,露出里面的黑息藤。
凌烬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残余的力量全部灌入断剑,三色火焰化作一只利爪,精准地抓住黑息藤的根部,猛地一扯!
“嗷——!”
黑息藤被连根扯出,蚀骨蜥的脖颈处喷出黑色的血液,庞大的身躯剧烈挣扎,撞得周围的岩石纷纷坍塌。它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看着凌烬,竟露出一丝哀求的眼神,然后转身冲入蚀骨渊的黑雾中,消失不见。
黑息藤在凌烬手中不断扭动,试图缠绕他的手臂,却被断剑的三色火焰烧成灰烬,只留下一颗黑色的种子,种子上刻着与蚀骨戒相似的纹路。
凌烬收起种子,靠在岩石上喘息,凤翼的火焰只剩下零星几点,像风中残烛。叶玄扶着他坐下,递过一块干粮:“这蚀骨蜥比记载中厉害太多,看来渊底的黑息已经让它们产生了变异。”
夜琉璃的伴生花轻轻蹭着凌烬的手臂,叶片上的紫晕渡到他伤口处,伤口的灼痛感顿时减轻不少。“新叶说,那只蚀骨蜥的灵魂还没被完全侵蚀,是被黑息藤控制了。”她看着蚀骨渊的黑雾,“渊底像这样的异兽,恐怕还有很多。”
就在这时,渊边的黑雾突然分开一条通道,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缓缓走出。身影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踩在黑雾的边缘,黑袍下露出的手指,戴着一枚与蚀骨戒相似的蛇形戒指,只是戒指的颜色是金色的。
“终于等到你们了。”身影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与叶玄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鬓角已染霜,左眼的瞳孔里,有一丝金色的光在流转,“我是叶苍,叶玄的三叔,也是当年……放叶辰离开的人。”
叶玄猛地站起来,短刀直指叶苍:“你就是家族记载中,与叛徒勾结的人?”
叶苍没有否认,只是看向凌烬手中的断剑:“二十年前,我放走叶辰,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他偷走的龙鳞,本就该属于龙凤后裔。只是我没料到,他会被黑息侵蚀心智。”他从怀中取出半片金色的龙鳞,与凌烬之前在画卷灰烬中找到的那半片,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一片,“这才是能安抚黑息的信物,叶辰偷走的那半片,是我故意换的假鳞。”
凌烬看着那半片龙鳞,断剑突然剧烈震颤,剑刃上的三色纹路与龙鳞产生共鸣,竟浮现出完整的龙族男子影像——影像中的男子,与叶苍有着惊人的相似。
“你是……龙族男子的后裔?”凌烬失声问道。
叶苍点头,将龙鳞递给凌烬:“龙族男子是我的先祖。当年他与凤翼女子、蛇母定下契约后,将安抚黑息的龙鳞分为两半,一半留给叶家,一半交给蛇母保管。可惜蛇母的那半,在百年前的内乱中遗失了。”他看向蚀骨渊,“现在,我们必须在封印破开前,将这半片龙鳞与你的断剑结合,才能暂时稳住渊底的黑息本源。”
他话音刚落,渊底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临时封印的光幕剧烈闪烁,无数黑影从黑雾中窜出,朝着山坳涌来——那是比蚀骨蜥更多的异兽,还有形态各异的影奴,显然是被龙鳞的气息吸引。
“它们来了!”叶苍将龙鳞塞给凌烬,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刻着与叶玄短刀相同的“叶”字,“我来挡住它们,你们去镇魂台!”
凌烬握紧龙鳞,看着叶苍独自冲向异兽群,长刀的银光在黑影中不断闪烁,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叛徒”与“勾结”,不过是上古传承中,被误解的守护与牺牲。
“走!”他拉起夜琉璃,叶玄紧随其后,三人朝着镇魂台的方向狂奔。断剑的三色纹路在龙鳞的触碰下愈发明亮,仿佛在呼应着渊底那即将破封的黑息本源。
而在他们身后,叶苍的长刀突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中,竟浮现出与龙鳞男子同源的龙影——叶家血脉中隐藏的龙族之力,终于在这一刻觉醒。
镇魂台的石柱越来越近,石柱上的蛇形图腾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凌烬能感觉到,渊底的黑息正以更快的速度冲撞封印,每一次冲撞,都让他的断剑发出一声轻鸣,像在呼唤,又像在警告。
真正的决战,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