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蚀骨渊前往沉蛇沼的路,比想象中更压抑。沿途的沼泽地泛着诡异的金色,水面上漂浮着巨大的荷叶,荷叶中央的花苞却长着锋利的倒刺,偶尔有挣扎的水鸟被倒刺勾住,瞬间就被花苞分泌的粘液融化,化作滋养花苞的养分。
“这是‘噬灵荷’,”夜琉璃的伴生花在她肩头警惕地张望着,叶片的生灭纹路泛起淡紫微光,“新叶说,这是生之息失衡后,沼泽地滋生的邪物,它们不像狂生藤那样疯狂扩张,却更擅长伪装,专等生灵自投罗网。”
叶玄的短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刀身的金光切开前方的雾气,露出一片被金色水草覆盖的水域。“沉蛇沼本是蛇族的禁地,蛇母残魂消散前,曾以蛇息锁住沼底的生灭二息,现在看来,那锁也被人动了手脚。”他握紧叶苍给的信鸽羽毛,羽毛上的灵力波动指向沼中央的一座孤岛,“叶苍说,那里有异动,益生者很可能就在岛上。”
凌烬的长剑轻颤,四色光芒在沼泽上空划出一道弧线,他能感觉到,沉蛇沼的生之息比蚀骨渊更狂暴,却又带着一种刻意引导的痕迹,像是有人在强行催发生灵的生长,却忽略了“生”与“灭”的自然循环。“你看那些水草,”他指向水下,金色水草的根茎处缠着无数细小的蛇骨,“它们在吞噬蛇族的遗骸,用亡者的灭之息催生自身的生之息,太扭曲了。”
曦儿的灵体周身金红光芒流转,眉心的灰色光点微微发亮。她能听到沼底传来无数微弱的蛇鸣,那些声音充满了痛苦,像是被生之息强行唤醒的沉睡蛇魂,却因失去灭之息的调和,变得半疯半癫。“哥,沼底有座蛇骨祭坛,”她指向水域深处,那里的金光最浓郁,“蛇魂们被束缚在祭坛上,生之息正从它们的魂魄里榨取最后的灭之息。”
四人小心翼翼地踏着露出水面的岩石前行,噬灵荷的花苞不时从水下探出,倒刺反射着寒光,却被夜琉璃伴生花散出的紫雾逼退——蛇息天生克制这类依赖生之息滋生的邪物。
行至沼中央时,孤岛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座不大的岛屿,岛上矗立着一座由白色玉石搭建的高台,高台顶端插着一根玉杖,正是曦儿在蚀骨渊暗河见过的那根,玉杖顶端的金色晶石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将整座岛屿笼罩在一片金雾中。
金雾里,隐约能看到一道白袍身影正站在高台上,手中结着复杂的印诀,每一个印诀打出,沼底的金光就更盛一分,蛇鸣的痛苦声也更凄厉一分。
“是益生者!”叶玄的短刀握紧,镇渊鳞在他怀中发烫,鳞片的光芒与高台上的金雾产生排斥,“他在用蛇魂的灭之息淬炼生之息!太残忍了!”
夜琉璃的伴生花突然剧烈颤抖,叶片的生灭纹路变得黯淡。“新叶说,那是蛇母的‘锁息台’!蛇母当年就是在这台上锁住生灭二息的,现在却被他改造成了‘抽息台’!”她的声音带着愤怒,紫雾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条小蛇,“必须阻止他,再这样下去,沉蛇沼的蛇魂会被彻底抽干灭之息,永世不得超生!”
凌烬的长剑指向高台,四色光芒中,代表灭之息的黑色纹路突然变得活跃。“他的生之息太精纯,直接硬碰硬我们讨不到好。”他观察着金雾的流动,发现雾气在岛屿东侧的岩石缝隙处流动较慢,“那里是金雾的薄弱点,我们从那里潜入,先破坏抽息台的阵眼。”
曦儿的灵体化作一道金红流光,悄无声息地绕到岛屿东侧。她的灵体对生之息的感应极敏锐,很快就发现岩石缝隙后藏着三颗发光的晶石,晶石呈三角形排列,正是维持金雾的阵眼。“哥,阵眼是三颗‘聚生晶’,它们在吸收沼底的生之息,给玉杖供能。”
凌烬三人趁机潜入缝隙,叶玄的短刀发出微弱的金光,屏蔽了三人的气息;夜琉璃的伴生花释放出带有灭之息的紫雾,让金雾误以为是自身的一部分;凌烬则将长剑的四色光芒收敛,只留一丝凤力护住周身。
靠近抽息台时,他们才看清益生者的模样——那是一位看上去约莫中年的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悲悯,身着的白袍一尘不染,手中的玉杖流淌着温和的金光,任谁看都像一位心怀苍生的修士。但他脚下的锁息台,却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间流淌着蛇魂的悲鸣,与他悲悯的气质形成诡异的反差。
“生灭失衡,皆因灭之息作祟,”益生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手中的玉杖轻轻一点,沼底的金光猛地暴涨,“待我抽尽世间灭之息,以纯然生之息重塑天地,便再无灾祸,万物长青。”
“你所谓的长青,是建立在无数亡魂的痛苦之上!”夜琉璃忍不住开口,伴生花的紫雾突然暴涨,缠向益生者的玉杖,“蛇母用生命换来的平衡,不是让你这样破坏的!”
益生者转头看来,目光落在夜琉璃身上时,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悲悯。“蛇族的小友,你不懂。灭之息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它们只会带来毁灭,唯有生之息,才能孕育希望。”他轻轻一挥玉杖,金雾化作一道光墙,挡住紫雾,“你身上的灭之息太浓重了,待我为你净化,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光墙带着狂暴的生之息压向夜琉璃,紫雾在光墙下迅速消融。叶玄的短刀及时斩出一道金光,金光撞在光墙上,激起漫天光点,却也被光墙弹开,叶玄闷哼一声,手臂发麻——益生者的生之息强度,远超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
“冥顽不灵!”益生者的脸色微沉,玉杖指向叶玄,“龙族的生之息本是最纯粹的,却被灭之息污染,真是可惜。”
一道金色的光柱从玉杖顶端射出,光柱中蕴含着压缩到极致的生之息,所过之处,岩石瞬间被撑裂,长出密密麻麻的尖刺。凌烬的长剑横斩,四色光芒凝聚成盾,光柱撞在盾上,发出震耳的轰鸣,凌烬被震得后退三步,虎口发麻,长剑上的四色光芒竟黯淡了几分。
“生之息的极致,果然克制平衡之力。”凌烬心中一凛,他能感觉到,长剑中的灭之息纹路在被光柱压制,“叶玄,用镇渊鳞引动沼底的灭之息!夜琉璃,稳住阵眼,别让他再吸收生之息!”
叶玄立刻掏出镇渊鳞,鳞片在他掌心亮起,沼底的蛇骨突然发出幽幽的黑光,那是蛇魂残存的灭之息,被镇渊鳞强行引动,顺着水域涌向岛屿。夜琉璃则冲向阵眼的聚生晶,伴生花的叶片卷起紫雾,紫雾中带着归墟石碑的生灭纹路,缠向晶石,试图阻断它们吸收生之息。
曦儿的灵体飞向抽息台,眉心的灰色光点爆发出光芒,她的灵体穿过金雾,落在锁息台的符文上,金红光芒与符文碰撞,符文的光芒竟黯淡了几分,沼底的蛇鸣也减轻了些许。“蛇魂们,集中你们的灭之息,对抗他的生之息!”
益生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一群被灭之息迷惑的可怜人!”他玉杖顿地,抽息台的符文突然反转,原本吸收灭之息的符文变成了释放生之息的阵眼,无数金色的丝线从符文射出,缠向夜琉璃与曦儿,“既然你们执迷不悟,便同灭之息一起消散吧!”
金色丝线带着腐蚀一切的生之息,夜琉璃的紫雾被丝线一碰就消融,她只能不断后退,伴生花的叶片已有数片被丝线灼烧成灰;曦儿的灵体被丝线缠住,金红光芒剧烈闪烁,灵体竟开始变得透明,显然受了重创。
“曦儿!”凌烬怒吼一声,长剑的四色光芒中,黑色的灭之息纹路突然暴涨,他不再试图维持平衡,而是强行引动归墟石碑的灭之息印记,“益生者,你说灭之息只会带来毁灭?那我就让你看看,失衡的生之息,有多脆弱!”
灭之息顺着长剑涌向抽息台,与金色丝线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诡异的是,一向被生之息克制的灭之息,此刻竟像找到了破绽般,顺着丝线逆流而上,直逼益生者手中的玉杖。
益生者脸色骤变,他没想到凌烬能引动如此精纯的灭之息,玉杖上的金光剧烈闪烁,试图阻挡灭之息,却被灭之息侵蚀得出现一道裂痕。“不可能!灭之息怎么可能突破生之息的防线!”
“因为你所谓的纯然生之息,本就是失衡的产物,”叶玄趁机引动更多灭之息,镇渊鳞的光芒照亮了抽息台的底部,那里刻着一行模糊的蛇族文字,“你改造锁息台时,破坏了生灭共生的根基,现在,就是你的破绽!”
夜琉璃忍着伤痛,将伴生花的生灭纹路注入聚生晶,晶石瞬间炸裂,金雾的光芒黯淡了大半。曦儿的灵体趁机挣脱丝线,金红光芒与沼底的蛇魂共鸣,无数黑色的蛇影从水中升起,与灭之息汇合,形成一道黑色的洪流,冲向益生者。
益生者看着逼近的黑色洪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坚定取代。“就算有破绽,我也要走下去!为了万物长青!”他猛地将玉杖插入抽息台,自身的生之息毫无保留地注入,金雾再次暴涨,与黑色洪流碰撞在一起。
生之息与灭之息在岛屿上空剧烈碰撞,金光与黑光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中,无数生灵的虚影在挣扎——那是被益生者抽走灭之息的亡魂,也是被他强行催生的邪物,它们在失衡的力量中痛苦嘶吼,却又不得不成为这场碰撞的燃料。
“这就是你想要的万物长青?”凌烬的长剑刺入漩涡中心,四色光芒强行将生灭二息分开,“以毁灭为代价的生,根本不是生,是更彻底的灭!”
漩涡在四色光芒中渐渐平息,金光与黑光各自退回源头。益生者的白袍已被灭之息侵蚀得破烂不堪,玉杖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他看着周围恢复平静的沼泽,看着沼底渐渐安稳的蛇魂,眼中第一次露出迷茫。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玉杖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彻底碎裂,“生之息……怎么会……”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沼底冲出,黑影中带着渊玄留下的“衡”字玉佩气息,直取益生者的眉心。凌烬的长剑及时挡在益生者身前,黑影撞在剑上,发出一声闷响,化作一张黑色的符纸,符纸上写着“渊”字。
“渊氏的人?”益生者看着符纸,眼中的迷茫被警惕取代,“原来你们和渊氏是一伙的!我说灭之息怎么会突然失控!”
他不再恋战,借着金雾最后的光芒,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沼外,临走前留下一句:“你们会后悔的!灭之息的恐怖,迟早会让你们明白,我才是对的!”
益生者走后,沉蛇沼的金色渐渐褪去,噬灵荷的花苞枯萎,水面恢复了沼泽该有的暗绿色。抽息台的符文在夜琉璃的蛇息滋养下,慢慢变回锁息台的原貌,沼底的蛇魂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渐渐沉入水底,重新陷入沉睡。
叶玄捡起地上的黑色符纸,符纸在他掌心燃烧,化作一道信息流入脑海——“益生者欲寻‘生之核’,此物在焚天谷,渊氏后人亦在追踪,速阻。”
“焚天谷?”凌烬的长剑轻颤,那里是凤族的禁地,也是曦儿被黑息侵蚀的地方,“看来益生者和渊氏的后人,都盯上了焚天谷的东西。”
夜琉璃的伴生花叶片指向沼底,那里有一块破碎的玉片,玉片上刻着与玉杖相同的纹路。“新叶说,这是益生者玉杖的碎片,上面残留着生之核的气息,那东西……好像与凤族的本源有关。”
曦儿的灵体捡起玉片,眉心的灰色光点与玉片共鸣,她的脑海中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焚天谷的深处,一朵金色的莲花正在绽放,莲花中央包裹着一颗跳动的晶石,晶石的光芒与太阳同源,却带着一丝毁灭的气息。“哥,生之核……好像是凤族上古时期孕育的,后来因为力量太狂暴,被封印在焚天谷。”
四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益生者要靠生之核彻底掌控生之息,渊氏后人则很可能想抢夺生之核,用以平衡灭之息,无论哪一方成功,都会打破生灭平衡。
“下一站,焚天谷。”凌烬握紧长剑,四色光芒在阳光下流转,“这一次,我们不能再让任何人破坏平衡。”
夕阳西下,沉蛇沼的水面泛起金色的余晖,四人的身影踏上前往焚天谷的路。长剑的轻鸣、短刀的嗡响、伴生花的沙沙声与灵体的轻叹,在暮色中交织,带着比以往更沉重的使命。焚天谷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