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古怪地盯着洛里安看了一会儿，突然上手掐了掐他的脸——上半身几乎无处下手，脸倒是除了瘦一些，毫发无伤。
“洛里安，你怪怪的。”
洛里安任由你动作，眼神淡然地与你对视。
“是吗？就只是觉得怪而已？”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似乎溢满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嘴边的那丝嘲讽你倒是看清了。
你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恶狠狠地开口：
“你那是什么表情？出去一趟就变坏了？”
脸上的表情凶狠，手上却又不由得放松了力道。
你终究还是舍不得下重手，哪怕你明知道自己那点力道对身为哨兵的洛里安来说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可你不想让他再痛了。
那满身的伤，已经够让他难受的了。
对于你正掐着他脸的手，洛里安非但没有甩开它，反而在盯着你看了一会儿，突然像大猫撒娇一般回蹭了下你的手。
在你正愣怔的时候，他倾身向你这边靠过来。
手倒是安分地没有抱住你，洛里安只是将脸轻轻埋在你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偶尔拂过你敏感的脖颈，你颤了颤，下意识抬手想抱住他。
手伸到一半又是一滞。
想到他满身的伤，你终究还是收回了手，只是安抚地揉了揉洛里安的头发。
这样低头俯身靠在你身上的姿势，于洛里安来说并不是很舒服。
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又有些隐隐作痛，可他一点都不想起身。
被熟悉的馨香所包围，洛里安才觉得自身那股愤怒和暴戾暂时平静下来。
“不是针对你，我只是...”
“我知道。你从刚刚就是一副想创亖这个世界的样子。”
你好笑地打断洛里安的话，又在他手感颇好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喝水。”
抬手拿过一旁的水杯，你将它递到洛里安唇边。
声音哑成那样，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都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
很明显，即便已经回到熟悉的白塔，洛里安却似乎一直在焦虑于什么，连照顾自己这件事都做不好。
洛里安就着你的手喝了水。
喝完水后，你们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你的心情在这样的寂静中逐渐平静下来。
感知了一下精神力，也就恢复了一半。
算了，再休息一下吧。
“莉莉安，你会觉得我很没用吗？”
洛里安的声音很轻。
轻到你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房间里是如此安静，这声带着迷茫与悲伤的呢喃你听得一清二楚。
心里一酸，你声音柔和地回答了洛里安：
“当然不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洛里安沉默了，并没有立刻回答你的问题。
你只是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并不强求。
“要不你回床上躺下休息会儿好不好？我在这陪着你。”
你怀疑洛里安在回来后恐怕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眼里的红血丝那么明显，再加上洛里安身上那巨大的火气...
虽然他似乎极力在压制，但正常人怕是都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状态就像一只不定时的炸药桶。
睡眠不足只会让洛里安更加暴躁。
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不要。”
洛里安还是闭着眼埋在你肩膀上。
“又不能抱着你睡。我睡不着的。”
你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抱着我你才睡不着吧？要是真能睡得着...你确定不是因为被痛晕过去了？”
耳边传来闷闷的低笑声，你只觉得心情一松。
笑得出来，那看来心情是没那么压抑了。
“去床上躺着。这样靠着我你不觉得脖子酸吗？”
“酸。浑身还很疼。”
“...那你还靠。”
“抱不了，只能这样靠一靠了。”
你不乐意了。
轻轻推开洛里安，你站了起来。
“起来，去床上躺着。”
被推开的大猫，睁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眸盯了你一会儿，乖乖起身上床了。
你转身去拿了瓶营养剂，回过头便对上那专注执着的银灰色双眸。
“你说要陪着我的。”
洛里安盯着你手上的营养剂看。
“芙蕾雅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提到芙蕾雅，洛里安的眼里似乎翻滚着一层厚重的情绪。
不等你细看，他便移开了跟你对视的目光。
“洛里安，你也觉得救回芙蕾雅的希望很渺茫吗？”
沉默片刻，你开口轻声询问。
心里再次泛起苦涩。
你的能力对芙蕾雅有没有用，刚刚已经试验过一次的你最是清楚。
可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洛里安并不看向你，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
“如果再早一点回来，如果途中没有遇袭，如果中间我和安德烈没有离开...”
深吸了一口气，洛里安没再往下说了。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这个前提永远不会成立。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疲惫地闭上眼睛，洛里安继续说着。
“我强硬地要求白塔继续给芙蕾雅和安德烈续命，可我知道他们大概率是活不下来的。”
再次睁开眼，洛里安转过头望向你，眼里溢满悲伤。
“这样吊着性命存活，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痛苦，可我做不到...”
话说到这，洛里安再次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你，那双眼里有太多你看不懂的东西。
你唯一看懂的，是他此刻内心的挣扎。
“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不要勉强自己。”
你低了头，伸手轻轻碰了碰洛里安包着绷带的手臂。
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
洛里安垂眸望着盖在腿上那洁白的被子，不说话了。
你默默又开了一瓶营养剂。
瓶口不过刚打开，那阵苦酸的气味便直往你鼻子里钻。
你被呛得咳嗽一声，却是也没再怎么犹豫，直接选择了一口闷。
营养剂灌入喉咙的那一刻，你被苦得一颤。
皱着小脸刚将喝完的营养剂瓶子拿开，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
你鼓着脸颊吃着那颗过大的糖果，抬眸望向刚刚给你喂糖的洛里安。
洛里安回望着你，眼神平静无波。
你不知为何突然就回想起那天污染区里平静的冰面。
那层冰面隔绝了水上和水下两个世界，你在那看到了漂亮的银鱼群。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安全而美好。
唯有那偶然一瞥看到的湖中水怪，在预示着水面下的危险和威胁。
你至今都记得当时那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如今，洛里安的状态就如当时一般让你感到些许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