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石壁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吴煜盯着刘邦的龙袍下摆,那金线绣的云纹在昏黄光线里泛着幽光。方才刘邦说要召张良来,他握笔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笔记本边缘被指节压出褶皱。这可是能与汉初三杰对话的机会,历史系教授要是知道,怕是要抢了他的笔记本去。
来了。刘邦突然开口。
吴煜猛地抬头。原本空荡的墓室角落腾起一团白雾,像被风吹散的棉絮,又在半空中凝成一道人影。他喉结滚动两下,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窟窿。那人着月白深衣,腰间系着青玉珩,发冠上斜插一支玳瑁簪,右手摇着半开的素绢羽扇,眉峰如墨,目若寒星,连眼角的细纹都带着三分笑意,活脱脱从《史记》里走出来的留侯张良。
陛下。张良上前半步,羽扇轻收,行了个古礼。他的声音清润如泉,比吴煜想象中更年轻些,倒像个三十来岁的书生,哪有老谋深算的影子?
刘邦抬手虚扶:子房,不必多礼。他看向吴煜,这是从两千年后来的小友,吴煜。
张良这才将目光转向吴煜。那眼神像秋日里扫过田垄的风,看似温和,却把吴煜从头打量到脚。吴煜被看得脊背发紧,下意识站直了些。他今天穿的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还是从原主衣柜里翻出来的,此刻倒像是被先生抽查功课的学生。
两千年后?张良指尖轻叩扇骨,倒叫子房想起当年黄石公授书时说的王者师,不想这还能跨过千年。他摇着扇子在石案旁坐下,石案上摆着方才刘邦与吴煜对话时用的酒樽,小友,可带了两千年后的酒来?
吴煜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懵了,摸了摸裤兜。除了半包皱巴巴的牡丹烟,什么都没有。他尴尬地笑:张……张先生,现代的酒和汉朝不太一样,我没带。
无妨。张良将羽扇搁在案上,我听陛下说,小友对我大汉往事极有兴味?
是是,吴煜赶紧翻开笔记本,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我学的是历史,一直……一直仰慕先生的谋略。
小友莫急。张良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吴煜的笔尖在纸上划出道斜线,陛下说你可信,但子房得先问问。两千年后的大汉,可还在?
吴煜愣住了。他原以为张良会直接讲楚汉争霸的秘辛,没想到第一问竟是这个。他望着张良眼底的关切,突然想起课本里写的汉并天下瓦当,想起博物馆里那些刻着长乐未央的漆器,原来在这位谋士心里,王朝的延续比什么都重要。
汉朝……后来分为西汉和东汉,延续了四百多年。吴煜斟酌着措辞,但最终还是亡了,被魏取代。
张良的手指在扇骨上顿住,眼尾的细纹微微收紧:亡于何因?
有外戚专权,有宦官乱政,有黄巾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