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川望着街角飘起的酒旗,喉咙发紧。他们从山林逃出来时带的干饼早吃完了,此刻饥肠辘辘,可更让他焦虑的是线索断在这里。历史课上他背过无数楚汉典故,却从不知这小小镇子会对项羽讳莫如深。“或许……”他压低声音,“这里曾是楚军旧部的聚居地?刘邦得天下后清剿过残余势力?”
苏然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那是从遗迹里捡的小物件,刻着模糊的云纹。“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至于怕成这样?”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竹板敲打的脆响。两人循声望去,见个白发老者正蹲在墙根,面前摆着个褪色的竹篮,里面散着几株蔫了的草药,还有本卷边的旧书。他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肩头补丁摞补丁,却浆洗得极为干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即便坐在阴影里,那双眼也亮得像浸了星子,不似普通老人的浑浊。
苏然拽了拽陆明川,“那爷爷看了我们三次。”
陆明川这才注意到,自他们走到巷口,老人的目光便若有若无扫过来。他蹲得极稳,像块嵌在墙根的老石头,可每次目光交汇时,那抹审视的意味又分明在说:他不是普通的镇民。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走过去。陆明川先弯腰捡起竹篮里的旧书,封皮上的字迹被虫蛀得斑驳,勉强认出“楚地志”三个字。“老伯,这书卖吗?”
老人抬眼,皱纹里挤出点笑意:“不卖,当枕头用的。”他的声音像老榆木敲出来的,带着股沙哑的醇厚,“两位是外乡人吧?这镇子少见生面孔。”
“我们来走亲戚的。”苏然在陆明川身后轻轻踢了他的鞋跟。
他们早商量好,对外只说迷路的商人。她蹲下来,从怀里摸出块碎银放在竹篮边,“老伯,能跟我们说说这附近的旧事吗?我们爱听些古往今来的故事。”
老人的手指在竹篮边缘敲了敲,碎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故事?”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浮起些苍凉,“这镇子的故事,都是带血的。”
陆明川心头一跳,蹲下来与他平视:“老伯可知项将军?”
老人的笑瞬间凝固。他猛地扯过竹篮,碎银“叮”地落回青石板,惊得路过的黄狗夹着尾巴跑远。“小娃娃不懂事,莫要胡言。”他的声音突然严厉,可眼底却闪过一丝痛楚,“快些走吧,莫要再提这个名讳。”
苏然急了,伸手按住他欲收的竹篮:“老伯!我们没有恶意。”她咬了咬嘴唇,“我们是真的想知道,项将军当年在这里做过什么。”
老人的手在竹篮上颤抖。他抬头望向镇子尽头的青山,山尖被夕阳染成血红色,像要滴出血来。“七十年前,我八岁。”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楚军退到这里时,我蹲在灶房里偷红薯。他们浑身是血,马背上驮着伤兵,旗子都烧得只剩半块‘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