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策看着郭嘉,眼神中没有了刚才的戾气。
“奉孝,你说他们垄断了知识。”
“那我就让这知识,变得不再珍贵。”
“我要让天下人,都读得起书!”
“我要在我治下,建立官学,凡适龄孩童,无论贫富,皆可入学!”
“我要让天下寒门,都有一条通天的晋升之路!”
轰!
这番话像是一道九天惊雷!
他手中的石楠木烟斗,“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烟丝撒了一地。
郭嘉却浑然不觉。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刘策!
这是要掘了天下世家的根!
自古以来,有人想过削弱世家,有人想过平衡世家,但从未有人敢想,敢说,要从根本上,颠覆这个持续了数百年的规则!
郭嘉看着刘策那张年轻却无比坚毅的脸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追随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乱世的枭雄。
更可能是一位……要开创一个全新时代的圣主!
郭嘉整理了一下衣冠,后退两步。
他对着刘策,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
“嘉,此前以为,追随主公,不过是为博一场封侯拜将的富贵。”
他声音字字铿锵。
“今日方知,主公胸中所藏,乃是开万世太平之宏愿!”
“嘉,愿为主公此宏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
就在这君臣一心,豪情万丈之际。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风尘仆仆的亲卫,手持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简,快步闯了进来。
“主公!常山郡八百里加急!”
刘策与郭嘉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凝重。
刘策接过竹简,扯开火漆,迅速展开。
信是夏侯兰亲笔所书。
信中内容。
太行山中的黑山军,在首领张牛角被斩杀之后,非但没有溃散,反而被其麾下的一员悍将,给重新整合了起来。
此人原名褚燕,因行动迅捷如飞燕,人称“飞燕”。
如今,他继承了张牛角的旗号,改性“张燕”,聚拢了周边十数万流民与溃兵,声势比之当初的张牛角,还要浩大数倍!
信中夏侯兰言语急切,这位新任的“张燕”,比张牛角更骁勇,也更有谋略,已经数次试探性地骚扰常山边境,其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张燕……”
刘策放下竹简,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郭嘉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烟斗,重新装上烟丝,点燃。
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
“主公,这……是个机会。”
刘策闻言,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离开洛阳这个是非的绝佳借口,自己送上门来了!
……
次日,德阳殿早朝。
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汉灵帝因为加税失败,正焦头烂额,看谁都不顺眼。
就在这时,刘策手持节杖,从队列中走出。
“臣,刘策,有本启奏!”
汉灵帝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
“讲。”
刘策将手中的竹简高高举起。
“启禀陛下,臣刚刚接到冀州急报!黑山余孽死灰复燃,贼首张燕聚众十数万,骚扰边境,荼毒百姓,常山郡危在旦夕!”
“臣身为冀州牧,食君之禄,理应为君分忧!”
“臣恳请陛下,准许臣即刻返回冀州,剿灭张燕逆贼,以安我大汉北疆!”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放着洛阳的富贵不享,主动要去啃张燕那块硬骨头?
龙椅上的汉灵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便是浓浓的算计与快意。
好!
好啊!
他正愁袁家这头老虎在冀州一家独大,不听号令。
让刘策去跟张燕斗!跟袁绍斗!
让他们在冀州,斗个你死我活,斗个两败俱伤!
自己正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
想到这里,汉灵帝当即拍板。
“准奏!”
“刘爱卿忠勇可嘉,朕心甚慰!望你早日荡平贼寇,还冀州一个朗朗乾坤!”
嘴上说得好听,却对兵马钱粮的支持,只字不提。
“臣,遵旨!”
刘策躬身领命。
……
离京前夜。
刘策带着一坛“天赐琼浆”,独自一人,来到了太傅卢植的府上。
书房内,烛火通明。
卢植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沉稳的年轻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临霄,此去冀州,万事小心。袁氏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危。”
刘策为老师斟满一杯酒,神色却无比郑重。
“卢老,我此次前来,是想请您随我一同前往常山。”
卢植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刘策继续说道:“天子龙体日渐孱弱,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之矛盾,已如水火,不可调和。洛阳,旦夕之间,便会有腥风血雨!”
“此处,已是龙潭虎穴,非久留之地!”
卢植沉默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临霄,你说的,我何尝不知。”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刚直。
“但,我身为大汉太傅,受先帝托孤之重。”
“若连我卢植都弃国都而去,那我大汉朝堂之上,便真的再无一块忠骨了!”
“我得留下。”
“看着天子,看着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尽我这为人臣子的,最后一份本分。”
卢植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处那漆黑的皇城。
那眼神中的决绝与忠烈,让刘策心中肃然起敬。
他知道,自己再也劝不动了。
刘策起身,对着卢植,行了一个大礼。
“保重。”
……
次日清晨。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然驶出了洛阳的东门。
车内,只有刘策和郭嘉二人。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车简从,踏上了返回常山的归途。
他们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出城的那一刻,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上,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远去的马车。
“兄长真是妇人之仁!”
后将军袁术,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捏碎,脸上满是狰狞。
“此等心腹大患,竟让他活着离开洛阳!”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一名门客阴恻恻地凑了上来。
“将军,何不让属下……”
袁术眼中杀机毕露。
“去办吧。”
“我不希望,他能活着看到冀州的太阳。”
……
三日后。
官道之上,一处荒僻的山谷。
马车正在缓缓前行。
“轰隆——!”
一声巨响!
前方的道路,突然被数块从山坡上滚落的巨石和滚木,彻底堵死!
车夫猛地勒住缰绳,马匹发出一阵惊恐的嘶鸣。
“嗖!嗖!嗖!”
破空之声大作!
山谷两侧的密林之中,数十名身着黑衣的矫健身影,如鬼魅般窜出!
他们手持寒光闪闪的环首刀,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直扑那辆孤零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