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汪焰驾驶着唐夫人的座驾，平稳地行驶在夜色渐浓的街道上。
唐夫人坐在后排，车厢内一时陷入沉默。
忽然，唐夫人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小焰，今天宴会厅里，那三个被老乞丐盯上的人……尤其是你一直看着的那个黑瘦男人，是不是和你有什么仇怨？”
汪焰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随即又放松。
他通过后视镜，看到唐夫人正目光沉静地望着自己。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冷意，答道：“算是……有一点旧账吧。”
他并不想将特战队那段惨烈往事和盘托出，那是属于他和牺牲战友们的秘密与责任，他宁愿独自背负，也不想将其他人卷入这充满血腥与危险的复仇漩涡。
唐夫人何等聪慧，立刻从汪焰那略显含糊和回避的态度中看出了他的心思。
她没有继续追问具体仇怨，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而问起了另一个她关心的问题：“你和慕容楼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合作？我看他今日对你，似乎格外看重。”
“嗯，有一些约定。”
汪焰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细说。
说话间，他的目光再次扫向后视镜。
镜中，一辆红色的重型机车，正远远地、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车后约百米处。
那抹亮眼的红色在车流中并不显突兀，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距离。
慕容浅香果然跟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汪焰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了几分。
“这丫头……倒还算靠谱，知道跟上来，看来是真的打算之后带我去云麾酒店。她倒是能和想到一处。”
唐夫人并未察觉到后方那辆刻意保持距离的机车，以她三流之境的感知力，想要发现刻意隐匿行踪、且实力更强的慕容浅香，并不容易。
而汪焰若要刻意隐瞒，更是轻而易举。
“小焰……”
唐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与提醒，“不管你和慕容楼之间有什么样的合作或约定，阿姨还是要多嘴提醒你一句。和慕容楼这样的人打交道，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距离和警惕。他……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比他父亲慕容拜天，心思还要深沉难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说道：“这部《太平要术》的残卷，据我所知，慕容楼得到已有不少年头了。过去几年，我为了弥补家传功法的缺陷，曾数次向他提出交换或购买，开出的条件也不算低，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婉拒了。这次他竟主动提出转让给我，而且时机恰好选在你也在场的时候……”
唐夫人目光深邃地看着汪焰的侧影：“我觉得，他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转让功法是其一，更重要的，可能是想通过这件事，进一步拉拢你，或者说……让你承他这份‘情’。”
汪焰眼睛微眯，目光直视前方道路，心中却了然。
这一点，其实他早已想到。
从初次见面时慕容楼那超乎寻常的“道歉”姿态，到后来几次三番主动联系、示好，甚至邀请参与蜀墓这样的核心机密行动，无不透露出慕容楼想要将他纳入其“圈子”或合作体系的意图。
“之所以我坚持要你陪我一起，当面交接，然后立刻离开！”
唐夫人坦言道，“也是存了点小心思，担心慕容楼会借机再把你单独留下，或者提出其他要求，让你更难推脱。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想让‘将《太平要术》转手给我’这件事，明确地发生在你面前，让你知道这份‘人情’的存在，便已达到目的了。”
汪焰闻言，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语气平静却坚定：“唐姨，您不必过于担心。慕容楼此人固然心思深沉，但他有什么打算，我也会防着的。该合作的时候合作，该警惕的时候，我也不会含糊。”
他微微顿了顿，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不过，这《太平要术》的残卷，真的能完美弥补《狂心要术》的缺陷吗？”
提到武学传承，唐夫人的语气明显认真了许多……“据家族秘传的一些零星记载和多方考证，应该是可以的。相传这两门功法本就同出一源，都是源自张角太平道的核心传承……”
一路上，汪焰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唐夫人讲述关于太平道、张角以及这两门功法的种种传闻与考证。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平稳地停在了“六鼎轩”古色古香的门楼前。
为了避免唐夫人多心，也为了将戏做足，汪焰熄火下车，陪着唐夫人一同走进了六鼎轩。
虽然已有一段时日未曾踏足，但六鼎轩内部的陈设布局依旧古朴雅致，透着浓郁的文化气息。
只是，汪焰敏锐地注意到，店内的面孔生疏了不少，多了许多他没见过的年轻店员。
“最近，我将六鼎轩的日常管理，交给了我一个侄子。”
唐夫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语气平淡地解释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想明白了很多。六鼎轩虽好，但终究是身外之物，也是唐家的产业。如今我既已回归唐家，也该慢慢放手，图个清静了。”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历经风波后的疲惫与释然，更多的是一种看淡的解脱。
“唐杰呢？”
唐夫人目光在一楼大厅扫视了一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微微蹙眉。
一名年轻的女店员快步走过来，恭敬地回答道：“夫人，杰少他……刚才带着丽经理和芳经理一起出去了，说是去见个客户，可能一会就回来！”
唐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眼中那抹无奈之色似乎又深了一层。
她转头对汪焰道：“我们先上楼吧。”
“好。”
汪焰应了一声，跟着唐夫人朝楼梯走去。
他并不奇怪唐夫人会逐步交出六鼎轩的管理权。
这块涉及古玩文物的“大蛋糕”，在唐夫人正式回归家族后，唐家本家不可能放任其一直由她独立掌控。
如今唐夫人主动交还，既是识时务，或许也是一种寻求家族内部安宁的策略。
两人上楼的身影，自然引起了一楼一些店员的好奇和低声议论。
其中几个老资历、曾见过汪焰在店内“捡漏”的店员，便小声地向周围的新人解释起来，言语间不乏惊叹与好奇。
“都在吵吵什么？不用干活吗？”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不耐与骄纵意味的年轻男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修身衬衫、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面容带着几分轻浮之气的青年，正搂着两个打扮妖娆、衣着暴露的年轻女郎走了进来。
他目光扫过略显嘈杂的大厅，眉头皱起。
“杰少！”
立刻有店员上前，低声将刚才汪焰陪同唐夫人回来，并且上楼的事情快速禀报了一遍。
被称为“杰少”的青年，正是唐夫人刚才问起的侄子唐杰。
听完汇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唐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带着几分不屑的冷笑。
他拍了拍身边两个女郎的臀部，语气轻佻地说道：“宝贝儿，你俩先去车里等我，把空调开开，音乐放着。我上去‘会会’那个族中想要关注的小子。”
说罢，他整了整自己的衬衫领口，脸上带着一种主人翁般的倨傲神情，迈步朝着楼梯走去，脚步声在安静下来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