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槿蹙眉道:“无镜,事情尚未查清,其中或还有隐情。”
隐情么,或许吧……
毕竟没有更多实证,的确不能凭此就断定,她就是别国奸细。
但即使不是,她也会做成是。
否则她都搬空了宝贝,不可能再冒险,将人送来大理寺,就不怕给楚槿这死小子查到端倪么?
给鬼域被杀的人报仇,也不一定要告大理寺的,京畿府和刑部都可以。
颜殊淡淡的道:“找到账册时,我就特意核对过,十三年前和十三年后账本上的字迹,虽刻意模仿,但仍能看出些许细微不同。”
“我确认那些账并非一人书写,这个微之也可仔细查看。”
“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对她本就没有感情,但她的确对我有生恩。”
“我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这个是假的,那我总得把真的找出来。”
失望和在意,从来都是对等的,注定了此消彼长。
失望多一点,在意就会少一点,当失望攒够了,在意也就消失了。
前世她的失望攒的足足的。
今生……
从来都没抱希望,自然不会失望,她只是差一点,被自己蠢哭。
被前世的自己蠢哭。
自以为是的要作了断,结果真假都没弄清楚,居然挨了那假货六刀,还因此把自己一把火烧成灰。
真是蠢的她自己都没眼看。
颜殊敛绪接着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子之仇亦如是。”
“许是心里憋着口恶气,十三年前父亲败落,祖父披甲重回边关,花半年多时间,彻底平定大越。”
“当时大哥五岁,我曾听伯娘婶婶们提起,大哥也随祖父去了边关,直到半战事结束,才随祖父一起回京。”
“大哥年满十岁,祖父又将大哥送去军营历练,在边关一待五六年。”
“直到两年前,祖父数度病重,太医皆束手无策,言祖父大限将至,加之边关无战事,大哥才请旨回到炎京。”
“萧家先祖曾于神医谷有恩,后来请到路神医出手,祖父的病情才得以缓解,终于又多撑了两年时间。”
“而大哥自回京就常居别院,一直陪在祖父身侧,甚少回国公府。”
这些是她前世了解到的,有些是萧慎亲口告知,有些是后来从二婶那里知晓。
祖父为何带年幼的大哥去战场,她也曾想过,她想祖父可能早就知晓林初雪送大哥去他身边的打算。
不希望因此而兄弟相争,生出萧墙之祸,所以想要磨砺大哥吧。
林初雪的担忧明显多余,从各种情形来看,祖父都没打算还爵于长房。
“至于父亲……”
颜殊微顿道:“父亲和林氏成亲前曾接触过一年多,可成亲后不到三个月父亲就去了边关,一年到头难得回京一次。”
“而且我父亲这个人不好女色,也不热衷情事,虽然一妻五妾,可这些年从未偏宠过哪位姨娘。”
“五个姨娘父亲皆一视同仁,每个月去姨娘房里的时间几乎是固定的,从来不会多留宿。”
“前几日林初雪事发后,他居然把中馈掌家之权交给晴姨娘,而晴姨娘是他纳的第一个妾室。”
自然的五个姨娘,皆是祖母在世时,林初雪亲自为父亲纳的。
林初雪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她如此大度的用意也很明显,肯定是为了讨好祖父和祖母,想要尽早在国公府站稳脚跟,给自己博个贤良淑德的名声。
楚槿看她不再言语,道:“你觉得可能是你大伯当初光芒太甚,你父亲从小在你大伯阴影下长大。”
“心里过于在意,所以做人做事更讲究论资排辈,因而失了识人之能,亦不赞同,能者居之?”
虽已过去多年,可萧家前世子萧明昭,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的死也的确令人扼腕。
“他怎么想的,我并不知道,但他做的事,的确是如此……”
颜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又道:“而他虽给了林初雪,国公夫人的身份和尊荣,与林初雪相敬如宾,看起来琴瑟和鸣。”
“但也仅此而已……”
“要说他多爱林初雪,我觉得并没有,当然也可能是时间过得太久,孩子都大了,当初那点儿悸动也早就没有了。”
“而且父亲他……”
“并非心思细密之人,二十三年前能蠢到被林氏算计,十三年后再被这假货骗过去,想想,好似也不奇怪。”
林初雪截胡钟玲珑,骗了萧震霆最终嫁进萧家,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才短短十年时间,她又被别人截胡摘了果子。
如今,生死不知。
颜殊想着抬头笑道:“我所知道的,包括我的猜测,全都告诉你了。”
“账册搜出来后,父亲雷霆震怒,二哥震惊到无以复加,那假货又找尽借口死不承认,父亲和二哥没来得及仔细查对。”
“所以父亲和二哥,尚不知除了账目有大问题,账册本身也有大问题,是不同的两个人书写。”
“大哥与祖父感情深厚,自祖父故去后一直在追查祖父的案子,对她也早有怀疑,只是苦无证据。”
“父亲原本是想,将此事压下,留府自查的。我和大哥都不同意,加上四位婶婶施压,父亲才勉强松口。”
“这件事太复杂,前后二十多年,牵扯极广,受害者也极多,京畿府和刑部说实话,我和大哥都信不过。”
“所以伯娘婶婶们提议时,我与大哥便顺势应了,我知道不用恳求,微之也会用心去查,但此事还是要拜托你。”
颜殊起身朝楚槿作了一揖:“请你替我和大哥,替萧家查清真相,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都能接受,不管她是生是死,也请你帮我们找到她。”
“我与伯娘婶婶来大理寺时,父亲也已进宫面圣,此事后果不论是什么,我与我大哥,我萧家上下,都无惧于承担。”
这点倒没要她提醒,是萧震霆自己去的,如果连这个都想不到。
他这国公就白做这么多年。
萧慎……
并无楚槿常年办案的经验,自无楚槿这般的敏锐,听她所言即发现不对。
当日之事萧慎虽然亲耳听到,可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也从来没有和她提过。
今日时间太短,又被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账目,吸引了所有心神。
看样子好像也没发现不对。
事实上。
那假货伪装的实在太好了。
若非有前世的经历,只怕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发现不对劲。
不过。
若真留府自查,不管萧震霆还是萧慎,肯定会很快发现账本的问题,继而对十三年前孩子调包的事生疑。
可到那时依照萧震霆的性子,估计会强行压下来,不可能再报官处置。
所以她才会强硬阻止。
楚槿起身道:“不管于公于私,我都会找出真相,无镜不必如此,只要记得你说的,将曲谱给我便可。”
“呵呵……”
颜殊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放心,肯定不会忘的。”
楚槿说的直白:“我一直在等你兑现承诺,若非今日我索要,我想无镜早将此事忘去天边,怕是当日说赠我曲谱,也是随口敷衍之词吧?”
颜殊更尴尬了:“不是故意敷衍,后来没让人送,是怕你查到我身份,再后来的确是事多,没想起来。”
“这次不会的,我这就回去写曲谱,写好立马让人送去你府上,我保证说话算话,绝对不会忘了。”
颜殊赶紧转开话题:“对了,这么长时间,钟德海那边,微之可有消息?”
楚槿也没再提那茬,回了四个字:“暂时没有。”
颜殊眉头微蹙:“连你们大理寺,都查不到他的踪迹,这个钟德海隐藏的倒真是好。只不知这两件事,微之,你怎么看?”
楚槿肃了面容:“一是二者并无关联。一是我们被误导。想确定这点,得先厘清,你母亲的案子。”
不错。
说来说去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钟德海真是钟玲珑的人,和林初雪背后的人毫无关系。
这就是毫不相关的两路人马。
要么他们一直被误导,钟德海不是钟玲珑的人,而是那假货的人。
只是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