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师双手微压,示意满场喧嚣稍静。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至于为何起拍价仅定一千金……诸位贵客一看便知。”
话音落下,覆盖铁笼的黑布被猛地掀开!
笼中之人瞬间暴露在无数道目光之下。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即便蜷坐于地,亦能看出其原本挺拔的骨架。
他的面容极其俊美,棱角分明,可此刻却苍白如纸,唇色泛着不祥的灰紫,眼窝深陷,气息微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油尽灯枯、命不久矣的灰败之气!
“噗——不是吧?难怪只起拍一千金,看这样子都快病死了!”
“连易阁都治不好他,必是身中无解奇毒了。”
“切,这般模样,怕是连一百金都不值!谁买谁亏!”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毫不客气的嗤笑和议论。
在断断续续的起哄声中,只有三两个声音试探着喊价,却无一例外地将价格压得极低。
孙妙仪凝视着笼中那张即便被病痛折磨也难掩绝世风采的脸庞,眸中掠过一丝深思。
就在拍卖师拖着长音喊道“一千三百五十金……第二次……”
她终于开口:“一千五百金。”
侍者立刻转向窗外,运足中气,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三楼天字雅间,出价一千五百金!”
当声音再次从三楼雅间传出后,台下先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随即便骤然喧嚣起来!
“嚯!又是三楼那位阔爷!”
“我说他怎么专挑这些‘破烂’下手?”
“啧,怕是钱多得烧手,专来撒着玩呢!”
在一片窃窃私语的嘲讽中,半晌无人再加价。
拍卖师脸上笑容不变,举起木槌:“一千五百金一次,一千五百金两次……”
就在拍卖主师要喊第三次时,一道清越沉稳的嗓音,自她隔壁雅间不紧不慢地传来:
“两千金。”
孙妙仪端茶的手一顿:“?”
她不过想捡个漏,怎就这般难?
心底无名火起,她磨了磨后槽牙,扬声跟上:“两千一百金。”
几乎在她尾音落下的瞬间,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不带半分迟疑:“两千二百金。”
一来一往,价格节节攀升,对方竟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空气里弥漫开无声的硝烟,引得楼下众人引颈张望,窃语不断。
孙妙仪心头一股邪火窜起,猛地一拍桌面:“跟!三千金!”
侍者立刻运足中气,高声喊道:“我家主人,出价三千金!”
此话一出,满场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三楼这两个神秘的雅间之间,充满了震惊与探究。
拍卖师先是一愣,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三千金一次!三千金两次!三千金三次!成交!恭喜这位贵客,斩获剑客慕容离!”
侍者躬身退出,片刻后捧着成交文书回来,满脸堆笑地恭喜:“恭喜贵人得此……呃……强力护卫。”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孙妙仪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压惊,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杯沿磕碰牙齿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索性放下杯子站起身想活动一下发软的腿脚,谁知眼前竟猛地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她连忙扶住窗棂,稍稍稳定心神后,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拳!
败家!太败家了!
仅仅两个人,就让她眨眼间挥霍了整整五千金!
五千两黄金啊!
一个寻常百姓辛劳一年,不过赚得二三两白银……她她她她她! 她简直是疯了!
她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能把钱退了吗?这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正痛心疾首间,眼风无意扫过楼下回廊,一道身影倏然撞入眼帘。
那人一袭墨绿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正不疾不徐地朝她这间雅室的方向走来。
脸上虽覆着半张精巧银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面容,但那行走间独有的清冷仪态,那份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孙妙仪呼吸猛地一窒。
谢明昭?!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分明是冲着她这边来的!
不妙!
孙妙仪脑中警铃大作,瞬间慌了神。
若是让谢表哥知道她跑来这龙蛇混杂的易阁,一掷千金竟是为了买几个“男人”回去………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逃!
必须逃!
她甚至来不及对青黛多做解释,猛地转向一旁垂手侍立的俊俏小厮,语气急促地命令道:“快!脱下你的外袍给我!”
小厮被她眼中罕见的惊惶吓住,不敢有丝毫迟疑,手忙脚乱地脱下那身代表易阁侍从的青色制服外袍。
孙妙仪一把夺过,飞快地套在自己那身上,宽大的袍子顿时遮掩了她原本的身形。
“你,”她指着那小厮,语速极快,“快,坐到这里来,装作是我!无论谁进来问,都不许露馅!听见没有!”
随即她又猛地抓住青黛的手臂,压低声音急急交代:“青黛,你等下就装作是他的仆从,赶紧去把钱付了,千万不能让谢表哥发现,我先溜了!”
话音未落,她已倏地转身拉开雅间的门,试图抢在谢明昭到来之前溜之大吉。
然而她刚一头冲出房门,便迎面撞上谢明昭已经从走廊尽头而来!
竟来得这样快!
电光火石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最仓促的选择——就近一推身旁另一间雅室的门钻了进去。
反手将门迅速关上,额间因惊惧而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用手擦了擦汗。
还好……暂时躲过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庆幸,一股冰凉的剑刃便从她背后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孙妙仪浑身骤然僵直,低头看向脖子上那柄闪着幽光的利剑,三魂七魄差点吓飞了一半!
她连忙颤着声音求饶:“别,别动手,你听我狡辩,啊不,解释。”
她试着动了动,见他没有动作,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了身来,只是那剑还依旧纹丝不动的架在她脖子上。
持剑的男子身材颀长,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衣料看似普通,却极妥帖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精壮身材。
他脸上戴着半张玄铁面具,遮挡了眉眼,只露出一双深邃难测的眸子,以及线条分明削下颌,和那弧度极其优美的薄唇。
那人看清撞入者竟是她这么个“不速之客”后,那双露在面具外的漂亮薄唇竟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无声地诉说着这面具之下定然是副极好的样貌。
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似乎故意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杀意:
“汝是何人?”
脖子上的剑锋微微施加压力,孙妙仪差点吓的叫了起来,她连忙现编理由:“我是隔壁的侍从!不小心走错房间了,抱歉抱歉,我这就离去!”
她试图慢慢挪开身子。
然而,那柄长剑却没有丝毫移开的迹象。
那人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喉间溢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和嘲弄:“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正好暴露在你要躲的人面前?”
孙妙仪心中猛地一惊,强撑着装傻:“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只是走错了……”
“哦?”那人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可我从未见过,哪个侍从会自称‘我’字。”
他微微倾身,逼近了几分,那双透过面具凝视她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而且……你这声音,我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跟我抢人,抢的很开心吧?”
孙妙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