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桓子健便故作姿态地“哎哟”一声,抬手揉了揉额角,声音带着几分绵软无力:“今日这酒……后劲甚足,元显兄,我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再陪了,兄台尽兴,我……我先告退了。”
司马元显正沉浸在掌控局面的快意中,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如今北府兵已示弱,王家又失去了刘钰这个左膀右臂,桓子健于他而言,用处已然不大。
桓子健一出门,脸上那点醉意便瞬间消散,他脚步加快,迅速追上了前方那道身影。
“刘兄留步!”
桓子健换上热情的笑容,与刘钰并肩而行,“今日与刘兄一见如故,奈何醉仙居人多眼杂,未能尽兴。恰巧我府中新得了几坛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天色尚早,刘兄可愿赏光,赴府再小酌几杯?”
刘钰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的随意道:“不知桓刺史家的酒,可够烈,可够醇?不然…”
他拖长了语调,“我这张嘴,可是挑剔得很。”
“自然自然!好酒方能配英雄!”
桓子健心中一定,顺势揽住刘钰的肩膀,态度亲热道,“刘兄少年英杰,风采卓然,子健心中早已敬佩不已!请!”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便这般“亲热”地勾肩搭背,一同登上了桓府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直往桓府而去。
——
一入桓府,桓子健便高声吩咐下去。
顿时,府内仆从穿梭不息,珍馐美馔如同流水般摆上了宴席,丝竹之声响起,极尽款待之能事。
酒过三巡,桓子健亲自为刘钰斟满酒杯,语气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感慨:“刘兄,凭你的本事和军功,本该受万人敬仰,封侯拜将指日可待。可惜啊可惜……”
他摇头叹息,观察着刘钰的神色,“有些人,目光短浅,只能看到你昔日的出身,非但不尊重你这身真本事,反而处处贬低轻视,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刘钰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轻声笑道:“桓刺史何必提这些扫兴的事!”
桓子健心中暗笑,面上却愈发惋惜:“唉,我这是为刘兄不值啊!如今你与王家闹翻,失了倚仗,成了孤家寡人,这朝堂之上,人心险恶,刘兄往后前程……着实令人担忧啊。”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刘钰,“不瞒刘兄,我桓子健空有一腔抱负,却苦于身边缺少刘兄这般的栋梁之才!若刘兄不嫌弃我桓府庙小,愿与我共谋大事,我桓子健必不负君!”
刘钰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玩味与讥诮,但抬起眼眸时,已满是“感动”,他猛地站起身,朝着桓子健深深一揖:“刺史大人!自得罪王家之后,刘某方知世态炎凉,往日称兄道弟者皆避我如蛇蝎!唯有桓兄,不以钰之卑贱过往为鄙,反而以礼待之!刘钰实在感动!”
桓子健看着他情真意切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思量:看来他对王家的积怨,远比表面看起来更深!
——
就在前厅推杯换盏之时,桓府后院一处偏僻却精致的院落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孙婉清如同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冰冷的石板上,发髻散乱,衣衫沾满尘土。
周围环伺着几位衣着华贵的少女,正肆无忌惮地对她进行着羞辱。
为首的正是桓子健的妹妹桓萱儿,以及他那位出身琅琊王氏的未婚妻王娴。
桓萱儿用绣帕捂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眼底却满是恶意:“娴儿嫂嫂,你快看啊,这张脸,是不是跟那个孙妙仪有几分相似?啧啧,打起来手感真是不错,格外解气呢!”
王娴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的孙婉清,唇角噙着一抹冷傲的笑意:“那个孙妙仪,倒算是个识时务的。自栖霞寺一会后,便知难而退,主动解了与子健哥哥的婚约,偏生这个做妹妹的,不知天高地厚。”
她说着,用指尖隔着一方丝帕,重重捏起孙婉清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孙婉清痛呼出声。
王娴的笑容甜美却瘆人:“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姿色,也不知……这张脸若是被划花了,还能不能勾引男人了?”
桓萱儿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想到这位未来嫂嫂心思如此狠毒。
但想到还需倚仗王家势力,让自己免于被家族拿去联姻的命运,她立刻挤出一副更甜腻的笑容附和道:“听起来很有趣呢!娴儿嫂嫂你觉得,是给她脸上画个叉好呢,还是刻个字比较别致?”
王娴娇嗔地瞥了桓萱儿一眼,掩口笑道:“哎呀,萱儿妹妹,我就是随口一说吓唬吓唬她罢了,哪能真做这等事?若是被子健哥哥知道,他的爱妾被我伤了,岂不是要怪我善妒不容人?”
她语气轻飘飘的,却将“爱妾”二字咬得极重。
桓萱儿立刻心领神会,表忠心道:“嫂嫂放心!此事与嫂嫂何干?分明是我看这贱人不顺眼已久!再说了,自她进我桓家门,哥哥未曾踏进过她房门半步,说不定早就嫌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了!哦,对了,听说今日她那个娘亲,因私吞孙家巨额钱财,已被她父亲一纸休书赶出府!哼!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娘,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我们桓家,早就不想要这等败坏门风的东西了!”
王娴故作惊讶地挑眉:“原来竟还有这等丑事?那确实留不得,免得污了桓家的清誉,萱儿妹妹,你说是不是?”
桓萱儿笑道:“自然是这个理儿!”
随即她脸色一沉,声音陡然变得狠厉,一拍手喝道:“来人!给我划花这个贱人的脸!我看她还拿什么勾引人!”
孙婉清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闻言如遭雷击般猛地抬头,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笑得如同蛇蝎般的美人。
眼见着侍卫真的持着明晃晃的匕首逼近,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不——!你们不能这样!”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的朝着前院待客大厅的方向拼命逃去!
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桓子健!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