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停下脚步，周子悦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她的手指还贴在创世神剑上，剑尖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
“怎么了？”她问。
“你有心事。”他说。
她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夜风吹起她的银发，发梢扫过肩头。片刻后，她轻声开口：“我怕。”
“怕什么？”
“怕找回记忆之后……我不是现在的我了。”她抬起头，目光有些晃，“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周子悦，只是一个神王之女，你会不会认不出我？”
陈岩没有立刻回答。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她指尖的凉意。他把轩辕剑从腰间抽出，插在地上。两把剑相距不远，剑身轻轻震动。
“你说过，这把剑会认主。”他指着创世神剑，“它现在认的是谁？”
“是我。”
“那就够了。”他说，“不管你记起多少事，变成什么样的人，只要你还是这把剑的主人，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眼中有光闪动。“可万一……未来的我不再喜欢你呢？”
“那我就重新追你一遍。”他的声音很稳，“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你不记得我，我就让你再爱上我一次。”
她嘴角动了动，想笑又笑不出来。“这不是儿戏。”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靠近一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我答应过要带你回家，这个家不是史莱克，也不是海神岛，是你在我身边的地方。只要你还在，家就在。”
她的眼眶红了。一滴泪滑下来，落在创世神剑的剑脊上，顺着纹路流下。
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
紧接着，轩辕剑也震了一下。两把剑同时离地升起，悬浮在半空。没有魂力催动，也没有手势引导，它们自己开始缓缓旋转。
一圈，两圈。
七彩光芒从创世神剑中溢出，青金色的杀气从轩辕剑上蔓延。两种力量交织在一起，缠绕成环，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形状——像一颗跳动的心。
光幕静静浮在空中，照亮屋顶的风铃。铃铛轻轻晃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周子悦怔住了。“这是……”
“它们在回应我们。”陈岩说，“不用你说，它们也知道你在害怕。不用我讲，它们也明白我的心意。”
她伸出手，指尖触到光幕边缘。温热的波动传入体内，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抱住。创世神剑轻轻震动，仿佛在安抚她。
“原来……它们也会害怕失去。”她低声说。
“所以才需要誓言。”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不是对着天，也不是对着剑，是对你自己说：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都不会丢下我。”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周子悦，不管以后记起多少事，变成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主动离开陈岩。如果我忘了他，也希望他能把我找回来。”
话音落下，光幕猛地亮了一下，随即缓缓收缩，最终化作一道细光，分别流入两把剑中。
双剑落地，归鞘。
陈岩弯腰捡起轩辕剑，重新挂回腰间。他看向她，发现她正望着东南方。
“你还想去吗？”他问。
“想去。”她说，“但现在不是为了逃避身份，也不是为了完成使命。我是为了弄清楚一切，然后回来告诉你真相。”
他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去。”
她忽然转身抱住了他。动作很急，像是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反悔。她的脸埋在他胸前，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背。
他愣了一下，随即抬手回抱住她。
两人站着不动。夜风穿过屋檐，吹得衣袍翻飞。远处传来钟楼的响动，一下，又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松开手，退后半步。“刚才……有点失态。”
“没关系。”他说，“你想抱多久都行。”
她低头笑了笑，又抬头看他。“你说，如果我们到了海神岛，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呢？”
“那就当是旅行。”他说，“反正票已经买了。”
她笑出声。“你还记得买票的事？”
“当然记得。你付的钱，说是要让我欠你一次。”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等你提条件的时候。”他看着她，“不过我先说好，砍柴挑水可以，做饭洗衣服也行，但别让我跪着道歉。”
她笑着摇头。“你这个人，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
“我不是浪漫的人。”他说，“我是说到做到的人。”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清晰的轮廓。她的眼神很安静，不像之前那样飘忽。
他又想起训练场上的那一幕。碎片愈合，双剑共鸣，风暴平息。那时他们站在废墟中央，像两个准备出征的战士。而现在，他们站在屋顶，更像是即将远行的旅人。
“明天一早出发。”他说。
“嗯。”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我没几件行李。”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因为想听你说话。”他说，“每次你不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要消失了。”
她怔了一下，随即伸手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
“我知道。”他也握紧她，“但我还是想确认。”
风忽然大了些。风铃终于发出声响，清脆的一串音符划破寂静。
她仰头看天。月亮很圆，云层稀薄。东南方向的天空泛着微光，像是有什么在召唤。
“它一直在等我们。”她说。
“那就别让它等太久。”
她点点头，靠在他肩上。他没有动，任她靠着。两人的影子投在瓦片上，连成一片。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很安静，只有风铃偶尔轻响。
她忽然问：“你说，如果我们永远找不到答案呢？”
他回答：“那就一直找下去。”
“要是找一辈子都没结果？”
“那就下辈子继续找。”
“下下辈子呢？”
“那就每辈子都遇见你，每辈子都陪你找。”
她没再说话。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像是睡着了。
但他知道她没睡。她的手一直握着他的，很用力。
他又抬头看向东南方。那个方向依旧遥远，依旧未知。
但他不怕。
只要她还在身边，路再长也能走完。
他低头看她。她闭着眼，眉头舒展。月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轻声说：“睡一会儿吧，天亮前我叫你。”
她嗯了一声，没睁眼。
他站着没动，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握着她的手。夜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风铃又响了一次。
屋顶的石兽蹲在角落，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钟楼敲了三下。
他忽然感觉到胸口一热。那是碎片的位置。温度不高，但持续传来脉动般的热度，像心跳。
他没去摸它。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钥匙正在拼合。
门快开了。
但他现在不想管这些。
他只想着眼前这个人。
她说了怕失去自己。
可他更怕失去她。
无论她变成谁，无论她记起什么，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这不是冲动，也不是誓言。
这是他活着的意义。
他抬起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她动了动，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了些。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很轻。
“我说过的，不管你变成谁，我都会找到你。”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蜷了一下。
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