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走出周子悦的院门时,手里还攥着那块刻录了异常信号的魂导记录石。石头表面温热,像是刚从火里拿出来。他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屋内的烛光被门板挡住,风重新吹起溪边的树叶。
他直接去了主殿偏厅。
厅内灯火通明,几名值守弟子正在整理巡逻日志。陈岩进门后立刻下令封锁药园,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按内鬼处置。他把记录石交给一名技术魂师,要求立刻复制三份,分别送往唐三、奥斯卡和赵无极手中。同时点名查昨夜送药的弟子身份,无论藏在哪,天亮前必须找到人。
命令传下去后,他站在地图前看了一会儿。西南方向三十丈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那里原本是片荒林,现在多了几处未登记的魂力残留点。他盯着那个区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天刚亮,校场就响起了集合钟声。
所有唐门弟子列队站好,没人说话。有些人眼神发沉,显然是没睡好。陈岩站在高台中央,穿的还是昨天那身黑色劲装,左眉骨上的疤在晨光下格外明显。
他说武魂殿不会罢休。
他说敌人一定会再来。
他说从今天起全门进入一级戒备,所有人轮训、轮防,三班倒巡逻,重点盯死西南方。
然后他抽出轩辕剑,亲自演示基础剑阵的第一式到第五式。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剑都带出轻微的破空声。练完一遍后,他让弟子分组操练,自己走下高台逐个纠正姿势。
唐门众人大多是平民出身。有人以前在矿场扛过铁镐,有人在集市摆过摊。他们不懂贵族那一套花哨魂技,但肯吃苦。陈岩看得出来,这些人虽然怕,但没逃。
中午过后,他发现几个年轻弟子在角落低声议论。
说的是昨晚的事。有人说看见周子悦屋里飞出金光,有人说听到溪水突然停流。还有人问那条蓝宝石丝带是不是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陈岩没有制止。
他在演武场中央铺开一张草席,让所有人围坐一圈。他说自己当过兵,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不是最强的,而是最能管住心神的。敌人想让他们乱,他们就越要稳。多练一刻,唐门就多一分机会。
他说他不怕死。
但他怕身边的人因为慌乱丢了命。
下午的训练节奏加快。巡逻队开始实战组合推演,一部分人模拟敌袭路线,另一部分人负责拦截。陈岩亲自带队演练三次,每一次都重来,直到所有人都能做到十息内完成集结。
傍晚时分,戴沐白带巡防组回来汇报。西南方未见大规模魂力波动,但发现一处新挖的浅坑,里面有烧过的符纸残渣。陈岩接过样本看了一眼,确认是武魂殿低级通讯符的灰烬。他让戴沐白加派两人盯住那个位置,发现任何异动立即上报。
夜里,他没回房间。
他上了唐门最高的了望塔。这座塔原是赵无极用来观测天气的,现在成了指挥中枢。塔顶有块平台,能看清整个唐门营地和外围三里地的情况。
他坐在边缘,背靠石栏,手放在轩辕剑柄上。
经验升级系统在识海中持续运行。能量图谱不断刷新,显示周围环境的魂力变化曲线。过去六小时里,熵值稳步上升,重大事件触发概率已经到了79%。系统提示闪烁了几次,他都没点开看详细分析。
远处山林漆黑一片。
没有风。
也没有鸟叫。
他盯着西南方向,眼睛没眨。
塔下传来脚步声,是换岗的弟子。两人小声说了几句,往东侧哨位走去。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眼塔顶,见陈岩还在,低声说了句什么,同伴点头,两人加快脚步离开。
陈岩摸出一块干粮咬了一口。硬得像石头。他慢慢嚼着,视线始终没移开。
他知道比比东不会只派探子。
他知道千仞雪也不会放弃认亲。
他也知道周子悦看到的黑色高塔不是幻觉。
他不能睡。
也不能松手。
两个小时后,系统再次震动。【检测到微弱信号回弹,频率0.7赫兹,持续时间0.1秒,来源方位:西南偏南28度】。
他立刻坐直。
这不是昨晚那种隐藏协议的共振。
这是主动探测。
对方在试唐门有没有察觉。
他在心中默数三秒,拔剑出鞘三寸。剑刃反射月光,一道细长的光扫过地面。这是暗号——通知所有高级弟子保持静默,不得轻举妄动。
五分钟后,又一条消息从南墙传来。侦察魂师用密语报告:地下土层有轻微松动迹象,疑似有人潜行布阵。
陈岩写下指令,让马红俊带领奇袭组埋伏在东侧林地,唐三带陷阱组接管主殿防线,戴沐白率主力随时准备接应。他亲自留在塔顶掌控全局。
接近子时,一切归于寂静。
连虫鸣都停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发白,是因为一直握着剑柄。他松了一下,又重新握紧。
这时,塔下传来一声轻响。
是一块碎石滚落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
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不高,但很直。
穿着长袍。
正一步一步朝唐门走来。
身后没有随从。
也没有杀气外放。
可每走一步,空气就像被压紧一次。
陈岩站起身。
手按剑柄。
他没有喊人。
也没有发出警报。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知道这一战躲不掉。
他只是盯着那个影子,看着它穿过树林,跨过溪流,踏上通往唐门主路的石阶。
距离两百丈。
一百五十丈。
一百丈。
影子停下。
抬头。
看向塔顶。
陈岩也看着她。
两人之间没有声音。
只有夜风忽然卷起,吹动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