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废墟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陈岩靠在残墙边，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没动，手指搭在断剑上，眼睛闭着，但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
他立刻睁眼，看见那个少年弟子正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左手按着包扎过的手臂，脸色发白。
“别动。”陈岩开口，声音不大，却很稳。
少年动作一僵，抬头看向他。
“我说过，不准运功，不准硬撑。”陈岩慢慢抬起手，指向对方，“你现在动一下，经脉就会裂得更深。躺回去。”
少年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靠着墙坐了下来，头低着，拳头攥紧又松开。
陈岩没再说话，只将目光移开。
他知道这些人心里憋着火。输了不想认，赢了又没力气庆祝。他们只是倒下了，还没死，所以还想爬起来做事。
但这不行。
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来。
他刚收回视线，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奥斯卡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香囊，打开后取出几根淡绿色的香肠。
“初级愈合肠。”他说，“止痛、生血、稳魂力。每人一根，别多吃，我做的量有限。”
他先把一根递给旁边一名腿上有伤的女弟子，看她接过去咬了一口，才转头看向陈岩。
“老大，你也来点。”
陈岩摇头：“我不需要。”
“你比谁都需要。”奥斯卡皱眉，“你魂力空了，经脉断了三处，右肩贯穿伤，你自己清楚。”
“我知道。”陈岩说，“但我现在不能睡，也不能完全放松。吃这个会降低警觉性，我撑不住的时候再说。”
奥斯卡盯着他看了两秒，最终没再劝，只把香肠收好，转身走向下一个伤员。
陈岩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平时总爱开玩笑的人，现在一句话不多说，动作利落，分发有序。他知道奥斯卡明白现在的局势——没人能倒下，尤其是后勤。
一根香肠下去，几名轻伤弟子的脸色渐渐缓和。有人开始自主调息，有人低声说了句“好多了”。
但还有几个重伤的，情况没那么快好转。
其中一人躺在地上，脸色青灰，呼吸急促。宁荣荣的辅助魂技已经耗尽，普通药物进不去他的经脉，魂力在体内乱冲，随时可能反噬。
这时，周子悦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没有说话，双手轻轻放在那人胸口两侧，掌心向下，银白色的长发垂落肩头。
片刻后，一层极淡的金光从她掌心溢出，像水一样漫过对方的身体。
那人的呼吸忽然一顿，随即变得平稳。脸上的青色慢慢退去，眉头也舒展开来。
周围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周子悦没理会，站起身，转向另一个伤员。
她就这样一个个走过去，每次停留十几秒，掌心释放出那种温和的力量，梳理魂脉，稳定气息。
没有人问她在做什么，也没有人怀疑效果。
她不是医生，也不是辅助系魂师，但她体内的力量确实有用。唐门的人早就接受了这一点。
当她走到离陈岩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看向他。
两人对视了一瞬。
陈岩点头。
周子悦没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陈岩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血已经凝固了一部分，但指尖还是凉的。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牵扯到肩膀，一阵钝痛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盘腿坐正，脱掉染血的外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倒了些清水在布上，简单擦洗伤口。
血又被冲开，顺着胳膊流下来。
他不管，继续擦。
等表面干净了，他放下布，闭上眼，开始运转内息。
经验升级系统在他意识中浮现，提示可调用战斗结算经验进行自我修复。他确认操作，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缓缓流向各条经脉。
断裂的地方开始愈合，速度不快，但稳定。
他能感觉到魂力在缓慢回升，等级没有掉落，反而因为战斗中的极限突破，有轻微沉淀。系统判定为“有效历练”，正在自动补全损耗。
这让他稍微安心。
他还不能倒。
不只是因为他是唐门的主心骨，更因为现在没人能替他盯住这片废墟。
他睁开眼时，天光已经亮了不少。
奥斯卡正在准备第二批香肠，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魂力消耗过大。但他还在坚持，一边做一边检查每个人的恢复情况。
周子悦刚结束最后一轮治疗，站在一块塌陷的石板上，微微喘气。她的额角有细汗，嘴唇发干，显然也到了极限。
但她没有坐下休息，而是转身朝陈岩走来。
“你还好吗？”她问。
“还活着。”他说。
她看着他肩膀上的伤：“让我帮你。”
“不用。”他说，“我能自己来。”
“我不是要替你疗伤。”她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撑。”
陈岩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我知道。”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到他斜后方三丈远的地方，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在需要时出手，又不会打扰他的警戒。
陈岩低头看膝上的断剑。
剑身依旧残破，但握在手里，还是稳的。
他伸手摸了摸剑刃，指尖划过缺口，留下一道新伤。血慢慢渗出来，滴在泥土上。
他没擦。
就在这时，那个曾跪在地上捡木桩的少年睁开了眼。
他动了动手臂，试着抬了一下，发现没那么疼了。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声音很轻：“我……还能站起来。”
旁边那人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回握。
这一幕被陈岩看在眼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断剑重新横放在膝盖上，左手搭在剑柄，右手缓缓垂下。
太阳升起来了。
废墟间的温度慢慢升高。
一名女弟子缓缓坐起，靠墙调息，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另一名弟子睁开眼，低声说了句“饿了”，奥斯卡听见了，立刻递过去一根能量肠。
秩序回来了。
不是靠命令，而是靠一点一点的恢复，靠有人愿意先停下来，而不是继续硬撑。
陈岩闭上眼，继续引导系统能量修复经脉。
他知道这场战斗还没结束。
武魂殿会再来。
但他们也会准备好。
只要还能站起来，唐门就不会倒。
他坐在原地，断剑横膝，右手垂在身侧，指尖一滴血正慢慢凝聚，即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