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虞卿卿悠悠醒转,还不太习惯睡在开元寺的禅房。
床褥不如娘家的柔软,尽管夜溟修已吩咐静安师太,给虞卿卿铺了好几层上好绒缎。
昨夜,她记得自己沉沉睡去时,夜溟修在身后抱住她,轻声说着:
“委屈你暂住禅房,过几日朕会接你入宫,让你住进翠云轩。”
翠云轩是开元寺在皇宫内的一处别院,幽静偏僻,无人打扰。
待贵妃宫殿修葺完善,再让虞卿卿搬到他的长乐宫附近。
雅月从门外走进来,服侍虞卿卿沐浴更衣。
“你怎么了?”
虞卿卿注意到,雅月面色有异,似乎欲言又止。
“姑娘,方才虞深少爷来了,说......”
虞卿卿神色一紧:“说什么了?”
“老爷这几日不太好,少爷问,姑娘能不能回去看看他,可是陛下说过,不准姑娘擅自离开禅房。”
虞卿卿一听这话,立刻起身推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名尼姑拦住她:“陛下有令,虞施主不可离开。”
“让开!”
虞卿卿不客气地推开尼姑,那两人赶紧去喊人。
一群尼姑冲过来,按住虞卿卿,不让她走。
“你们现在去禀报陛下,就说我有要事,要回娘家一趟。”
她话音刚落,众人忽然齐齐跪下去。
“参见陛下。”
夜溟修走到虞卿卿跟前,拉住她的手:“朕陪你回去。”
马车上。
虞卿卿心乱如麻,掌心一直揉搓衣角。
父亲定是情况很不好,否则,虞深不会专门跑到开元寺来找她。
夜溟修握住她的手,沉声安慰:“别担心,你父亲一直在服用乌云草,应无大碍。”
虞卿卿脸色苍白,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住地思忖。
难道是她从鬼市游方道人手里买来的乌云草,有什么不对劲?
可她悄悄给卫子轩看过那些乌云草,并无问题。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了虞家。
夜溟修没进去,站在院外等她。
虞卿卿下了马车,直奔父亲房间。
虞深站在房门口,她急忙跑过去问:“爹爹到底怎么了?”
虞深脸色凝重:“大伯前些时日还挺好的,气色红润,心疾也没再复发过,可这两日情况急转直下,已昏迷三日了......”
“什么?”
父亲昏迷三日了,家里人居然不告诉她。
“阿姐,伯母不让我说,怕你担心。”
虞卿卿冲进房间,就见一名郎中坐在床榻边,正给昏迷不醒的父亲诊脉。
沈随容见女儿回来了,拉住她的手。
“卿儿,你怎么回来了?原本不想不告诉你,怕你担心,对了,听闻你近来住在开元寺?”
“娘,爹爹怎么回事?是不是乌云草有什么问题?”
虞卿卿顾不上解释其他事。
沈随容轻叹:“林家庄园每月都会送来乌云草,吃了几个月了,病情原本有所好转,可这几日不知怎么了。”
母亲并不清楚,庄园的乌云草,早不归林家管了。
每月来送乌云草的,都是夜溟修派来的人。
郎中起身,一脸愧色:“夫人,小姐,虞员外所患心疾乃罕见病症,老朽医术不精,实在诊不出什么,惭愧惭愧。”
郎中走后,沈随容六神无主:“这可如何是好?”
门外传来二叔哭天抢地的声音:“哎呀,大哥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
看似关切,实则只是来看看,大哥死了没。
虞家二房,一直对长房的生意虎视眈眈。
明明这些年,家里的生意,二房一文钱,一丝力都没出过,眼见铺子赚钱了,二叔想来分一杯羹了。
虞卿卿瞪了他一眼,冷冷地关上房门,将二叔挡在门外。
“娘,我让虞深去请卫子轩了,从前爹爹的病,一直都是他在看,这种疑难杂症只有他才懂。”
卫子轩今日刚好不当值,在家中温习医书,听闻虞伯父病情复发,他撂下医书就赶来了。
一到宅院门口,就见夜溟修长身而立,站在门外。
顾不上行礼,卫子轩匆匆对陛下点了个头,就跟虞深进院了。
“卫太医,我爹爹到底怎么了?”
卫子轩诊脉半晌,露出狐疑之色。
“奇怪,乌云草,按时服用了吗?”
沈随容点点头:“顿顿不落。”
“可否将乌云草拿来,让我看看?”
虞深将后厨的乌云草,全都抱到房里。
卫子轩只看了一眼,诧异道:“为何有的是干草,有的是新鲜草?”
虞卿卿解释:“干草是林家庄园送来的,新鲜草是我从鬼市买来的。”
卫子轩皱眉:“虞伯父的病,需以新鲜乌云草入药,方能见效,这晒干的乌云草,不起作用。”
虞卿卿感觉脑子“嗡”的一声。
晒干的乌云草,都是夜溟修送来的。
“所以,我爹忽然病情复发,是因为一直在服用晒干的乌云草?”
卫子轩点点头:“这晒干的草药,也并非全无效果,只是会拖慢病情。”
“原本一年可以痊愈,若长期服用干草,会拖至两年三年,甚至终身都要依赖乌云草。”
沈随容脚步踉跄了一下,握住虞卿卿的手。
“卿儿,是不是因为你与林景墨退婚了,林家人报复咱们啊?”
她又想了一下:“不对啊,几个月前,我们收到的乌云草就是晒干的,你和林景墨退婚,不是这两日的事吗?”
虞卿卿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她什么都没说,走到院门口,没有看到夜溟修。
他的马车还在门口停放,人一定没走远。
绕到旁边小巷,就见到那个玄色锦袍的身影,正站在巷口与一名女医说话。
“你确定,晒干的乌云草,不会加重病情?”
夜溟修摩挲着大拇指的扳指,沉声问了句。
碧落垂眸颔首:“不会加重,只会拖慢病情。”
夜溟修眉宇微沉:“那为何她父亲忽然昏迷不醒?”
碧落思忖:“微臣并未给虞员外诊过脉,只是推测,许是晒干的乌云草和新鲜乌云草混用,导致病情忽然复发。”
夜溟修点点头:“知道了,退下。”
碧落走后,夜溟修的视线忽然朝虞卿卿的方向扫过。
“出来吧。”
早就察觉到她在偷听。
虞卿卿缓缓现身,走到他面前,泛红的眼眸涌起一片水雾,透着不解,委屈和失望。
“故意让人晒干乌云草,拖慢我父亲的病情,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夜溟修抬起手,轻抚她的侧脸,凝眸望着她。
“为了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朕。”